接着,沈挽情示范性地扔了一下。
是个一。
沈挽情将骰子递过去:“该你了。”
谢无衍接过骰子的时候,眼神中的鄙夷清晰可见,仿佛明晃晃写着两个字——“就这?”
沈挽情叉腰:“别看规则简单,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谢无衍不置可否,只是随手一抛。
六。
这人运气还挺好?
半柱香后,沈挽情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运气问题。
要不然为什么谢无衍从头到尾都是六,一连三个棋子都到终点了,而自己扔出来的却全是一,到现在为止连家门都没出去。虽然是被强迫和谢无衍玩飞行棋,但是这样自己的游戏体验感也太差了吧。
沈挽情一抬头,敏锐地看到他指尖聚起的灵气。
草。
差点忘了,这是修仙界,根本不存在运气,全都是作弊玩家。
沈挽情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一把抓住:“不能用灵力控制骰子,不然就是出老千。”
然而,碰到谢无衍食指的那一刻,沈挽情才觉察到,他异常冰凉的体温。
仅仅是一根手指,却依旧冻得人掌心刺骨疼痛,夹杂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气流,宛若被刃尖剌开几道口子一般。
所以,即使是被封锁住大半妖力,谢无衍的力量却还依旧霸道到这样的地步吗?
谢无衍看了眼沈挽情的手。
被玄鸟啄伤的食指处,已经开始结了疤。
他不动声色,又抬眼看她:“哦。”
非常敷衍的语气。
沈挽情气得想要揪他头发,但最终还是因为人怂胆子小,咽下这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骰子又掷了一次。
是一。
绝对有问题。
她抬起头,盯着谢无衍:“你转过身。”
谢无衍挑了下眉,转身。
沈挽情再扔。
依旧是一。
心态崩了的沈挽情决定,也要出老千。
于是她伸出手偷偷地拨了一下骰子,将点数调整到六,然后故作无事地坐直身体:“好了。”
谢无衍转回身,看了眼点数,又抬头看了眼她。
“我扔的就是六。”不知道为什么,沈挽情在他眼神的注视下竟然有一点点心虚,声音也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越变越小,“你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你又没看到。而且你都那么多六了我扔一个怎么就不行了,小气。”
谢无衍当然能看得出来沈挽情的心虚。
和她每一次撒谎一样,话又多又碎,像只不怕死的麻雀一样在自己身旁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强词夺理。
她的确很有趣。
比预料之中的胆子要小,却也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胆子要大。
谢无衍并没有拆穿她,他只是平静地拿起骰子,抵在指腹摩挲一圈,然后轻轻一抛。
局势好像在这一刻发生了逆转,沈挽情一路六六大顺。
在把自己的四个棋子全都送进终点之后,沈挽情快乐了,觉得自己又行了:“我好强。”
谢无衍戏虐道:“沈姑娘怎么不怀疑了?”
双标沈挽情将胳膊一抱:“瞧您这话说的,一直扔六可太正常了。”
几局棋下来,夜色已深。
沈挽情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麻木地扔着骰子。
好困。
甚至在想,这是不是谢无衍自创的杀人招数。通过让她不睡觉的方式,硬生生把她给熬死。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股深深地疲倦感遍涌了上来,困意也越来越深。她的眼皮跟灌了铅似的,再也支撑不住。
毁灭吧。
爱杀不杀,反正她要睡觉。
这么想着,沈挽情就睡着了。
谢无衍抱起胳膊,靠着椅背,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安心地睡成这样。明明看上去是挺惜命的一个人,原来还是这么不怕死。
如果说她有多单纯善良,但扎人刀子的时候却又比谁都干脆利落。
天罡骨戒又闪了闪,玄鸟扑腾着翅膀从里面蹿了出来。
“就是她就是她!揪我的羽毛,绑我的嘴还要那我炖汤!而且还叫我鸽子!”玄鸟一出来,就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气势汹汹地朝着沈挽情的脖颈击去。
谢无衍抬了下眼,骰子在他的两指之间被硬生生捏碎。
一道红光炸开,伴随着无比强烈的气流涌动和冲击力。
但无论房间内的气场有多么恐怖,整个屋子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笼罩着,从外面看依旧是一片平静毫无异常,似乎所有的气息都被刻意掩藏。
玄鸟被这道红光撞得脑袋疼,呜呜咽咽地飞了回来,委屈吧啦道:“殿下。”
“小点声。”谢无衍撑起下巴,伸出食指撩起沈挽情耳侧的一缕头发,百无聊赖地缠绕在自己指尖,“把人吵醒了,你来陪她下这无趣的棋吗?”
玄鸟哽咽了。
只关心有没有把这女人吵醒,不关心自己的宝贝跟宠到底疼不疼。
这个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
“你的灵力恢复了?”谢无衍瞥了玄鸟一眼,突地开口发问。
玄鸟一愣,这才发觉,晌午时被撞散的灵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凝聚了起来:“好像恢复了一点……怎么会这么快?”
谢无衍转过头,捏起沈挽情的右手。
食指处那道伤痕清晰可见。
玄鸟恐怕就是在这个时候,吞进了沈挽情的血。
谢无衍指尖停留在她的手背之处,轻轻一划。
一滴血滚落,然而掉落的速度却出奇地慢。
他伸手,聚齐一点灵力,触碰到那滴血珠。
刹那间,这滴血珠竟然燃烧起来,然后顷刻间炸开。
谢无衍在片刻的错愕之后,微微敛目,了然似的轻笑一声。
看来,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特殊。
玄鸟倏地飞起,语气里全是错愕:“这是!”
“嗯。”谢无衍眸色如常,语气听上去挺平淡,“你想的那样。”
“殿下,既然这样,这人不宜久留。”玄鸟落在谢无衍的肩头,拼命煽动他,“万一以后……”
谢无衍却没说话,他看向沈挽情,然后伸出手用指尖抵住她的脖颈。
只要稍稍聚力,他就能划出一道深可入骨的血痕。
然而,他却没有用力,只是收回手,撑起身:“我们该走了。”
玄鸟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委屈得满地打滚:“殿下,果然,她是你重要的女人对吗?”
“算是吧。”谢无衍敷衍了句,语气里带着些懒散,“得花心思养着铸剑,是挺重要的。”
铸剑?
玄鸟的眼睛重新亮起了希望之火。
果然,这个女人,不过是工具而已。
自己才是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第八章
这是自从穿书以来,沈挽情第一次做梦。
婴儿的哭啼声,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剑炉,和无数道飞驰而下的利刃,以及躺在血泊中看不清身形的影子。
浑身是血的女人吻着婴儿的额头,眼泪混着血淌下,一遍遍地重复着什么话。
明明近在眼前,但声音却显得格外遥远,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听不真切。
火光在一瞬间燃起,眼前蒙上一层血雾。
沈挽情惊醒了。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子也整整齐齐地盖在身上。
沈挽情扶着额头撑起身子,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虽然书中有提到过,原主从来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但毕竟是在大世家里长大的,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基础。
修真界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常做梦。
一旦做梦,梦境除了和回忆有关,隐隐约约就会暗示着未来。
沈挽情可以确信,这部分应该是属于原主身体里的记忆。
只是原著对于这个角色的背景并没有多大的笔墨,只是草草交待她是个孤儿,然后发挥完毕给男女主添堵的作用之后,就领了盒饭下线。
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沈挽情看了看不远处的桌子。
香烛已经燃烧殆尽,桌面上散落着的棋子和被风吹落在地上的棋盘,无一不代表着昨晚并不是梦境。
沈挽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还略微有些不敢置信。
谢无衍昨天居然真的和自己下了一晚上飞行棋。
而且自己下完棋居然还活着。
沈挽情边打着哈欠,边在梳妆镜前旁坐下,看了眼自己的黑眼圈,边梳着头边在心里偷偷骂着谢无衍。
古代的脂粉她用着不顺手,折腾了半天才勉强将黑眼圈遮住。然后又在钗盒里挑挑拣拣,选了个翡翠色的发簪,颇为生疏地盘起一个发髻。
简单地处理完之后,沈挽情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怎么说都是被画皮鬼觊觎的颜值,当然要好好收拾一下,总不能暴殄天物。
掐指一算,距离下山捉妖的日子还有几天。这段时间纪飞臣和风谣情没有自己从中作梗,发展得倒也不错,看来也不需要自己花费心神。
“姑娘,姑娘?”
门外侍女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她一样,尾音里都带着些软绵绵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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