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的确听他的属下提过几句。”沈挽情边回忆着,边说道,“据说,这位侯爷平日里,好像十分倒霉, 而且夜晚的时候总会有些怪异的举动。”
纪飞臣点头:“看来,只能从他身上着手调查一下了。”
*
暴雨刚停,四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混着一股泥腥味。
沈挽情没在房间里找到谢无衍,反而找到了气得飞过来啄她头发的玄鸟。
原因也无他。
谢无衍心情一不好,就会想找点东西杀着玩。
但这块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也没有一只,沈挽情还不许他杀人,于是他就只能把玄鸟放出来,拔了它尾巴上的毛。
不知道为什么就从戒指里被倒出来,然后还没睡醒就被拔掉一小撮毛的玄鸟敢怒不敢言,但用脚指甲盖想都知道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招惹了自家老大。
于是欺软怕硬的玄鸟就来找沈挽情算账了,并且情绪激动地咬掉了她好几根头发。
“红颜祸水的狐狸精!!谁允许你这么胆大包天对我家殿下出言不逊!”玄鸟喊着喊着就开始哭了起来,“你知道我养了多久才把尾巴上的毛养长了一点点的吗?好不容易都开始变色了!你还我浅灰渐变玄黑毛!”
虽然被它薅掉一把头发,沈挽情此刻也很仁慈地没有同它吵嘴。
因为光是看玄鸟这副狼狈样,就能知道谢无衍的情绪很不稳定。
抱着舍我其谁的态度,沈挽情决定去给大魔王顺毛了。
但是谢无衍怪不好找的,因为这人比较牛逼,所以寻踪术完全找不到他的气息。
沈挽情哼哧哼哧地翻遍整个客栈,甚至连后院的水缸和灶台底都翻了个遍,完全没看到谢无衍的踪影。
最后,她在男厕所面前反复踱步犹豫了很久,最终咬了咬牙,决定为了天下太平牺牲自己,于是摆出一副壮士赴死的态度准备走进去。
然后身后就响起谢无衍那带着些无语的声音:“我不在那。”
沈挽情惊喜回头,发现谢无衍坐在树上,单手搭在膝盖上,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被气笑了:“你找的都是些人能呆的地方?”
沈挽情说:“因为我寻思着您老比较与众不同嘛。”
谢无衍:“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
沈挽情:“也行。”
然后谢无衍就沉默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踮着脚仰着头才能看到被树枝遮挡着的人。
沈挽情觉得脖子很酸,而且这棵树还怪高的。
但等了好一会儿,谢无衍没有下来的意思。
行吧。
哄人就要有诚意。
但谢无衍真的挑了最高的一棵树,而且坐在了最上头的一颗树枝上。
沈挽情想了想自己最高的飞行记录,决定挑战一下自己。
她踩稳剑,轻车熟路地飞了起来,然后一点点上升。
谢无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后脑,看着她。
兴许是之前没踩稳摔下来的心理阴影,飞剑逐渐升高时,沈挽情明显将速度慢了下来。
但即便是这样,她发现自己和谢无衍始终差着一些距离够不着。
好奇怪。
她索性加大了速度。
但还是够不着。
于是她跟个地鼠一样在谢无衍面前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脑袋时不时冒出个尖,然后很快又低了下去。
不对劲。
沈挽情往下一看。
惊!这棵树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始作俑者笑得十分肆意妄为:“这不飞得挺高?”
沈挽情立刻装委屈:“你欺负人。”
谢无衍:“是啊。”
草。
沈挽情不装了。
她觉得在这么下去谢无衍这个小学鸡能和自己对峙一晚上,而且这棵树再这么长下去,一定会引来群众的热烈围观。
于是沈挽情决定出奇不意地跳到树枝上,让谢无衍没有反应的机会。
然后她就跳空了。
一句“啊”还没喊出来,她的胳膊被谢无衍一拽,接着整个人往前一扑,以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谢无衍:“怎么,闹自杀?”
沈挽情撑起身,没动弹,看着他的眼睛。
谢无衍也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没有安静太久,下一秒,沈挽情就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来哄你开心了。”
谢无衍微怔,沉默许久,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些距离。但却没急着松开手,在片刻的停顿后,将人扯着同自己换了个位置,让她靠着树干,自己往旁边坐了坐。
他扯起唇角,似乎是轻嘲了声,然后语气轻飘飘的:“我没生气。”
沈挽情:你没生气还把玄鸟给薅秃了?
但她不敢戳破大魔王的小傲娇,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然后轻轻地说:“我没有护着秦之焕。”
谢无衍:“哦。”
“我是觉得,秦之焕就是一介凡夫俗子对吧。”沈挽情开始花言巧语,每个字都情绪饱满,“不仅如此而且还一点法术都不通,连玄鸟都打不过!而您老这么厉害,这么强,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怎么能自降身份来和这么普通的人来打架呢!我不允许尊贵的谢大哥受这么大的委屈。”
夜间带着些湿气,树叶还有些湿润,一些水珠睡着叶尖淌了下来,沁湿了沈挽情的肩膀。
身旁的谢无衍笑了。
他手撑着树干,将头微微后仰,笑得肩膀都在轻颤。
沈挽情转头看他。
在同谢无衍见第一面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在这样的场景下,同谢无衍这么自然而又平静地,相处着。
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害怕他了。
就好像,在自己眼中,他从来不是什么灭世的恶徒。
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和所有人一样拥有着自己感情的,寻常人而已。
“你不生我气了?”沈挽情靠近他一点,小心翼翼地问。
谢无衍眼底还带着点笑意,很淡。
他仰头,看了眼头顶上那轮玄月,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
算了。
他面对她时,总会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忍心。
谢无衍说:“没生气。”
沈挽情知道这次是真的。
她又悄悄咪咪地靠近了些,然后将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紧攥着的手递到了谢无衍面前。
谢无衍看她一眼:“什么东西?”
“头发。”沈挽情将手摊开,里面躺着一小撮头发。
她吸了吸鼻子,开始摆出一副告状的小媳妇样子:“我数过了,整整十七根呢!玄鸟刚才给我揪掉的,好疼。”
谢无衍:“……”
这可能就是睚眦必报吧。
所以半个时辰后,被谢无衍揪掉一把毛的玄鸟痛苦地摸着自己的屁股,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
沈挽情没见过像秦之焕这么倒霉的人。
上山烧香遇见暴雨住客栈,住客栈遇见土匪打劫。第二天上路马车受惊差点摔下悬崖,手忙脚乱被揪起来之后头磕到了石头上昏迷不醒,晚上醒过来之后发现伤口感染发炎开始高烧不退。
最后一行人废了好大劲,才好不容易把这号伤残人士给拖上寺庙。
这处寺庙位置很偏僻,平日里压根没有香客,寺庙内也只有义慈大师和他的小徒弟在守着。
按照道理说,秦之焕不远万里来到这,一定有什么飞来不可的原因。
但这义慈大师在江湖上压根没有什么名气,法力看上去也并不深厚。而且寺庙也十分简陋,周围阴气重,看上去也并不是世外高人呆的地方。
“恕我冒昧,不过敢问你家侯爷,为什么要特地来到此处?”风谣情寻了秦之焕身旁的随从,打听了下消息。
随从摇了摇头,似乎也是不解,寻思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或许,同我家侯爷每日晚上都做的梦有关。但之前听来府上的大师说过,侯爷这容易……”说到这,压低声音,“容易招鬼的体质,多半是被人下了什么不祥之术。这段时间,侯爷总是被梦给魇住,说是总是梦到些奇怪的东西,某日便要动身来这里,其它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知道。”
多方打听,发现秦之焕几乎不同自己的随从多透露什么。
大家只知道自家侯爷体质容易招鬼,平时里霉运也多,别的也不大清楚。
原本是想等秦之焕醒了之后再直接询问一二,但没想到自从来到这寺庙之后,他便再也没醒过。明明只是普通的高烧,有风谣情医治应当不成问题,但却一连两日都在昏睡。
然后义慈大师观察一番,皱着眉说:“他多半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意识被困在梦里出不来,如果不及时点醒,多半可能迷失。”
于是当日晚上,一行人就准备用入梦术前去一探究竟,准备留下唯一通晓医术的风谣情留在外头查看情况,然后让沈挽情在外头照应。
但看得出来,谢无衍对拯救秦之焕这件事兴致缺缺,态度十分不积极,甚至可能搞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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