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倒退一步,睁大眼睛望着她,面如死灰。
凌斓不忍看她这样,转过了头去。
“怎么死的?”张悦声音颤抖。从凌斓口中听到这个事实,她无法再选择欺骗自己。
“你知道他是杀手吧。做任务时,遇到危险,失手殒命......”凌斓不敢看她的眼睛。
“不可能的。他武功那么高,他还很聪明,做事向来周密,万无一失,他怎么可能失手!”张悦连连摇头,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为什么不会失手,嗯?在你眼里,他是完美的,无所不能,是神,是不是?”凌斓叹息。这个女人,爱一个人到了盲目的地步,失去了自我。
“就算他没死,你也要搞清楚,他不会跟你在一起,他甚至不会认这个孩子!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这样的男人,你苦苦眷恋他做什么呢?”凌斓极力想让她清醒,不惜搬出最残酷的事实。
“你懂什么!你知道客栈名字的意思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别人都不会懂。只要爱他,便是我的快乐。”张悦流着眼泪,笑了。
凌斓摇摇头:“错了。你终是执着得到回馈的。”
张悦终于经受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与刺激,脸色煞白,一张脸看上去憔悴不堪,跟凌斓最初见到的那个风情明艳的老板娘判若两人。
孕妇不堪巨大的情绪波动,晕了过去。
凌斓吓到了,立刻把她从地上扶起。
第57章
当言颂看见凌斓把张悦带回了莲恒居的时候, 眉宇间露出不解之色。
言颂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状态的张悦:“为什么把她带来?”
凌斓无奈一笑:“我不知道该把她送去哪,又不能不管她。”
“为什么要管?”
“是我杀了宋易。”凌斓心里有愧疚。
“所以呢?你杀不杀宋易跟这个女人有关系吗?”言颂发出一声冷笑,“他都不在乎她, 需要你在乎?”
“至少, 她现在是个孕妇。”凌斓正色说。
她把张悦抱到床上放好, 对言颂道:“你懂医的, 帮她诊一下脉。”
言颂无奈,随意在张悦脉上一搭:“无碍, 很快就会醒。”
“那就好。”凌斓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打算把她怎么办?”
“只能等她醒来,在做打算。”
“杀宋易一事,主要在我,不需你一人承担。”
两人说着话, 走出了屋去。
待两人走后,张悦睁开眼睛, 陷在一个巨大的震惊里。刚才,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什么?是凌斓和她那个小白脸徒弟联手杀了宋易?
腹部一阵阵的痛向她袭来,打断她纷乱的思绪。
当凌斓发现时, 张悦已经已经痛得满头是汗, 面白如纸。
糟了,她听说过孕晚期的女人受到刺激会宫缩,这怕是要提前生了吧。
“言颂,她好像要生了, 怎么办?”凌斓有点慌。
言颂也没面对过这种场面, 也皱起了眉。
“你、你会接生吗?”凌斓抓着言颂衣袖。
言颂:“......”
被言颂用眼神杀了回去后,凌斓着急地抓了抓自己的头:“那怎么办呢?”
言颂:“我也不知道。”
他们对这种事没有任何经验。
“去请产婆, 请产婆啊!”张悦在床上发出哀嚎。
“啊,对对!请产婆!”凌斓慌慌张张地就跑出门,不忘回头对言颂嘱咐一句:“你照看她一下。”
言颂看了一眼床上的张悦,汗水已经濡湿了她的额前的头发,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褥,似在极力忍受着某种痛苦。
言颂取了一根银针,朝她走过去。
看到他靠近,张悦立刻浑身充满警惕:“你做什么?”往床角缩了缩。
言颂淡漠地说:“试一下或许可以缓解你的痛。”
“不需要!”不知为何,张悦看见他便觉一身寒意。
言颂什么也不说,收起了他的银针。
接下来任凭张悦痛得怎样呻。吟呼嚎,言颂只是坐在桌子旁静静地喝茶,脸上毫无表情。
凌斓抓着产婆来了。接下来,准备剪子、纱布、热水,手忙脚乱地做好产婆吩咐的所有事情后,她把现场交给产婆,和言颂一起坐在外面等。
凌斓听到张悦声嘶力竭的凄厉喊叫一波又一波,每次她一喊,产婆就会高声说,“不要喊,留着力气生”。但是,因为疼痛而发出喊叫是人的本能,哪里是能控制住的。凌斓从那声音中就能听出十二级的疼痛。以前,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抓着言颂的手瑟瑟发抖:“可怕!果然,我坚定这辈子不生孩子是对的。”
言颂拍拍她的手,只是一笑。
张悦的喊叫一直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破晓之际,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黎明前的寂静。
凌斓立刻走进房间,产婆抱着一个女婴,告诉她:“生了,是个姑娘。”
凌斓瞅了一眼那襁褓中的粉团子,团子也睁着迷惑的眼睛打量着她,眉清目秀的,并不是她想象中新生儿又皱又丑的模样,她不禁有几分喜欢。
张悦已如脱了一层皮,产后虚弱,陷入昏睡中。凌斓看到床上的血迹,又看看张悦被汗水浸透的苍白的脸,第一次见证了分娩的残酷与伟大。
凌斓抱着又粉又糯的团子,爱不释手。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却被打了脸。这世上怎么有新生儿那么可爱的生物!小小一团的身子,那么柔软,全然依仗你的保护。
言颂进屋来,看到她开心地逗弄婴儿,也凑了过去。婴儿对他露出天然的微笑,言颂也莫得一阵心软。在毫无意识间,他也回了婴儿一个微笑。
张悦一醒来便看到凌斓和言颂围着她的孩子,一阵心惊,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跑下床抢过她的孩子。
“你们,不要动我的孩子。”她一脸恐慌。一想到宋易是被这两人杀死的,张悦心里就一阵阵发寒。她很害怕他们也会对这孩子做什么。
“你快去躺着吧,”凌斓去扶她,“你身子太虚了,现在还不可以下床的。”
张悦反射一般地甩开她的手,战战兢兢地保护着孩子,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你......你们......离我的孩子远一点,不要伤害她!”她惊恐地喃喃着。
凌斓觉得她很奇怪。难不成产后的女人都有点神经敏感。被迫害妄想症?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凌斓和言颂退出了房间。
一连几天,张悦都拒绝他们靠近她和她的孩子。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根本无法照料一个日夜啼哭的孩子。
凌斓很想帮她,但张悦似乎对她充满戒备。她整天处于高度的精神紧张中,凌斓觉得她可能得了产后抑郁症。
除了给她送水和食物,凌斓什么也做不了。
她问张悦:“你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可以去?”
“什么?”张悦一脸恍惚。
“我是说,你需要人照顾,这孩子也是。既然你抗拒我们,那我可以把你送去有人可以照顾你的地方。”凌斓说。
张悦只是簌簌地掉泪。
凌斓知道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天晚上,在张悦睡着的时候,凌斓进来为孩子换了块尿布。孩子醒来,正要啼哭,凌斓怕她吵醒疲惫已极的张悦,就抱着孩子轻轻安抚。
看着睡梦中的张悦脸上仍带着不安和忧虑,凌斓感叹,天下当母亲的,都是不易。
一直安抚了好久,才把那孩子哄睡着了。凌斓端详着摇篮里熟睡的婴儿,越发觉得可爱。鼻息声呼哧呼哧的,像个小动物。脑袋和身体连在一起,没有脖子。睡着时总是把小胳膊小腿蜷缩起来,像只小青蛙那样。那是她在母体里的姿势,初来乍到的她,还没有适应这世界。
坐在摇篮旁看了好久,看着婴儿可爱的睡姿,她也犯了困,伏在桌子上小憩。
张悦睁开眼睛时,看到伏在桌上睡着的凌斓。她走近她,发现她确实憩得很实。张悦死死地盯着她,内心恨意翻涌。这个女人,占据了她深爱的男人的心,最终却还将他杀死了。
张悦很想把她揪起来问她:“如果你不要那个男人,你给我啊!为什么要杀死他?”
她杀死的是这孩子的父亲,却还假惺惺地装作对她们母女好!
张悦恨得全身发抖,她已不能控制自己,抓起篮子里的剪刀,悄悄走到凌斓身边。她对准凌斓的脖子,正要刺下去。正在这时,言颂推门而入。
言颂见此情景大惊,他冲过去,在张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枚银针已刺入她喉咙。
张悦张着嘴巴,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手中的剪子掉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凌斓也惊醒了,睁大眼睛看着面目扭曲的张悦。
紧接着,言颂的第二枚针第三枚针纷纷刺入张悦的死穴,不带一丝手软和犹豫。张悦挣扎片刻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渐渐失去气息。
“言颂,你在做什么?”看着张悦在她面前死去,看着言颂狠厉的杀人手法,凌斓惊骇到无以复加,“你杀了她!”
“对。”言颂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她该死。”
“为什么?”凌斓脑子一片混乱。
言颂:“她要杀你!”
“她要杀我?”凌斓一阵惊怔。看着地上的剪子,想到张悦这几天反常的精神状态,凌斓似乎明白了什么,长长一叹息:“但你也不必如此啊!”
她既难过又痛心:“阻止她就好,为什么痛下杀手?不过是个失去所爱的可怜女人,她的孩子才出世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