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帝卿那等聪明人,会怀疑警惕再正常不过。
但是此番甭管他心中做何思量,这趟西樵村之行,也是势在必行。
师傅来了,他需要将她接回去,共享这凡间的盛世繁华。
恨只恨裴元绍横插一脚,将金陵城原本做好的局,给破了不说。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随手找来的上门妻主,竟是被师傅附身。
他从一开始就不信,师傅冷清的性子会对着裴元绍这样过分张扬的哥儿心生欢喜。
一切只不过做戏,至于做个谁看?呵……
昨日花了整整一日,才将这一月长帝卿被贬黜北地之后,所发生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想来此刻他人虽在西樵村,怕早已经与他那远在前线的姑母联系上了。
原是打的此种算盘,装傻卖痴,嫁于一农妇,让他与金陵城中的贵人放松对他的监视。毕竟嫁人的哥儿,再如何也翻不出大浪。
另一方面,长帝卿一入北环县,便率先引来陈念慈的仇恨与监视。想来也是机关算尽,一环套一环。
要知道,裴云之与谢氏之间乃血海深仇,倘若他想要对裴元绍有动作,派人盯着裴元绍的谢氏如何会不知。
是以,裴云之若想对长帝卿做手脚,便只会难上加难。
那人机关算尽,想来只是为了查漠北的探子。。
此次漠北军大败北戎,原本便是他使的计,永泰帝在漠北留了探子给他,他此番凭借暗中势力,布局企图拿捏住莫将军的把柄。
顺势将自己的心腹渗入漠北大军,借此拿捏住漠北三十万大军的统帅权。
却没想到入了北环县,才得知他的计划不仅没能成功,反被将上一军。
此番,漠北军大胜,别说令他的亲信渗透入漠北,便是永泰帝埋在暗处的探子,也将凶多吉少。
倘若只是因为此事,打了自己措手不及,倒发现的尚算不晚。左右即使漠北三十万大军,他再也打不了主意。莫将军的嫡女在他手中,借此总能讨到一点好处。
令旌寰怒火丛生的是,裴元绍利用谁当他名义上的妻主不好,偏偏找上了师傅。
根据异星降落的时间算,那贱人竟是要挟了师傅许多日。想想方才两人装腔作势,咬耳朵的模样。旌寰后悔不跌,当年在金陵城他便应该一刀将他刺死。
旌寰心思流转,语气却格外坦诚的继续道:“小人略通厨艺,往常在家中收捡屋舍,倒可做些家务活计。”
“当真?”
“千真万确。”旌寰拱手答道,却看见依靠在木门的红衣男子眯着眼,桃花眼内全是玩味。
不知为何,心口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正待仔细探究,那人慵懒的声音便钻入耳中。
“你既会家务活,便再好不过了。正好昨日下雨,家中漏雨严重。这会儿屋内全是水,我素来不通家务,便将此事交给你了。”
旌寰迟疑的点点头,待同裴元绍一同进入老宅。
几间成了水房的土胚房,跃然眼底。
他脸上温顺的表情彻底裂了,抬眸便对上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审视的目光。眼角余光,看着不远处那抹匆忙的身影,克制自己忍住杀人的冲动。
心中将裴元绍这贱哥儿狠狠的骂了无数遍,暗忖,此人千万别落入他的手中,否则……
柳长宁将衣物收拾妥当,从便宜夫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
恰好看见他躺靠在摇椅上,对着新来的小哥儿指手画脚。
“你……正堂的那个木椅子要放在方桌里侧……不,你搁置的角度不对!”
“那个破花瓶,要摘些野花方进去才更美观,你一会儿将正厅收拾完,再去后山摘一些花来。”
……
不远处身着补丁麻衣的男子,垂着头,握紧拳头,青筋暴出,却是不知因何,并没有发作。
柳长宁抬眸看了一眼四周,家中的狼藉已被那新来的哥儿收拾的差不多。
她走到裴元绍身边,低头,冲着正厅的小哥抬了抬下巴,责备道:“过分了吧,都是哥儿,那人能将屋内收拾干干净净,你却只能望着室内狼藉束手无策。自个儿不行,不动手帮忙也就罢,将人当奴才使唤,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你在骂我没有他好?”红衣男子倏然抬头,眼中受伤之色一闪而逝。
他忍住心中说不上来的失落,抬起素手指着远处那男子,冷笑出声:“我会的,他不一定会……我跟你这农女争执这些,有何用?你要心疼他,你自个儿上前帮忙?”
裴元绍双手抱胸,冷嘲热讽:“不过,丑话说在前面,那哥儿眼看着也不简单,就你这样的,不一定驾驭的住?呵!”
第30章 敢对我师傅动情
柳长宁面无表情的觑了他一眼, 淡声道:“你怀疑他有问题?”
她虽与便宜夫郎相处不久, 但是对此人性格,也算了解七七八八。
嘴毒心软,却并不会无缘无故折腾人。
方才虽是责备他, 说话的语气尚算温和。
“我若说是, 你岂不是又将骂我一面之词。罢了,日久见人心。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若是心疼那人, 大可以上前献殷勤?倘若你真心实意待那人,指不定他眼神不好,喜欢上你。与你过这等屋舍漏雨的苦日子!”
红衣男子躺在的摇椅上,得理不饶人, 棱唇吧唧吧唧, 说出的话难听又刺耳。
柳长宁掏了掏耳朵,她俯身双手撑在他的摇椅两侧, 不悦的看着他, 唇角勾出一抹危险的弧度:“……你似乎很是瞧不上我, 既如此……”
她整个身体又向下了几分, 唇堪堪停在裴元绍的耳边。
身下的人身子一抖,那张过于夺目的脸侧布上一层浅淡的绯色。
他夹紧双腿,修眉高隆,似乎隐忍着什么,眼底有丝茫然一闪而逝。
柳长宁却是没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她此生最烦自视清高之人。
这会儿便宜夫郎一口一句嘲讽,阴阳怪气, 也不知为何心气不顺。
柳长宁蹙眉,便也不愿意惯着他。许是最近几日对此人过于温和,惯的他越来越口吐芬芳。
她压低声线,呼出的灼热气息,喷洒在他白皙圆润的耳廓处:“既如此,你该是早些走的好,没来的委屈了你。”
她说完直起身,脚步微错,往正厅走。
却没有看见身后之人方才刻意伪装的骄矜消失殆尽,一双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的背影,晦涩难堪。
身下的羞耻在她靠近自己时,不由自主的翘起,他尚且没有从这青天白日的惊吓中回神儿。
那人的表情却恢复到前些时日冷冰冰的模样,仿佛最近几日,他们之间的默契与和谐,全不存在一般。
裴元绍说不上来心口为何忽然沉淀又钝痛。
他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背影,手无知觉的伸出来,想要将她抓回来,却发现那人已渐行渐远。
回神儿时,看着自己顿在半空中的手,唇角强装的微笑,比哭更难堪。
他想他快要病入膏肓了……
柳长宁走至正堂,一直注意着老槐树下动静的旌寰,丹凤眼中滑过一抹浅笑。
长帝卿那人,看来对师傅动了情?
只不过喜欢谁不好,喜欢他师傅那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嘴毒又作死,师傅那人此生最讨厌口无遮拦,狗眼看人低,高人一等的人。
这长帝卿倒好,全中。
他原还将他当成对手,如今看来,倒是高看了他一等。性格如此骄矜,目中无人,往后只有遭遇毒打,方知道收敛。
旌寰心中暗爽,面上却也不显。他躬腰,手上拿着扫帚,将正堂内最后一点儿水扫出屋内。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紧着越走越近之人的衣角。
眼前的光线被那人尽数挡了去,光线微暗。
“你叫光景?可累了,不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打扫屋舍?”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旌寰握着扫帚的心尖止不住的抖了抖,此乃师傅的声音。
只有师傅的声音能令他千百年来沉寂的心尖开始疯狂跳动。
五百年了,他等的太久……眼底的**几乎控制不住迸射出来。
他不敢抬头,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儿,便将眼底的渴求,明目张胆的暴露在她的身前。
倘若被她察觉他的真实身份,他便再没了可能……
穿越的这具身体与自己原本的面容有七分想象。
他潜意识里希望他们一开始的遇见,是美好的陌生人,可心中却也希望凭借这张脸让她爱上他。
倘若……万一,前世她因为他的利用而憎恨。心中却是喜欢呢?
旌寰想了五百年这种可能?尽管每一次都是自我否定。却也有过一丝期盼……
柳长宁见这陌生哥儿呆呆愣愣,头恨不能埋在地上,半晌不说话。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内子无状,可他素来嘴硬心软,并无坏心。他出口为难于你,在下替他对你陪个不是,你多多体谅几分。”
旌寰原本一身的火热,便在这样一句话蹿入耳中之时消失殆尽。
虽是做戏,师傅却也太把那贱哥儿当回事儿。
心中不悦,语气却很是淡定。旌寰控制情绪的技能比裴元绍高级的多,他温润的回道:“女君客气,多亏您与公子收留,否则光景怕是要连一处落脚之处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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