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钺无言,把她收进胸口的口袋里,转动轮椅往超市的方向去。
他没有那么多过剩的同情心,如果古绫不要求,他不会花时间在郭听身上。
回到家时,陈姨在客厅。
她在打电话,不过这一次,她手里拿着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客厅的座机。
看到岑钺回来,陈姨似乎紧张了一下,随即把电话递给他:“岑少爷……找你的。”
陈姨很久没有对他这么客气过了。
岑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接过话筒,里面传来岑天南的声音。
“岑钺,下午我会到A城。”
岑钺冷漠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转头,正好对上陈姨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岑钺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却根本懒得探究,只是推着轮椅进了自己的房间。
下午岑天南果然出现在小屋里,陈姨给他开的门。
岑钺无法拒绝,被岑天南派人抬上车,驶去了A市的一家公司。
岑天南刚收购了这家公司,算是在A城留了个据点。
这家公司原先的几个老总,一个个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心知肚明,这京城的岑家,何必要跑到这里来收购这么一家公司?还不是为了养这儿的小少爷。
岑钺兴趣寥寥,懒得去听那几个老总滔滔不绝的介绍,移到一旁的窗户边,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地上,方方正正的一块,他坐在正中间。
小古绫忽然从他口袋里钻出来,朝他嘻嘻一笑。
“你……”你出来做什么。岑钺伸出一根手指,想把她摁回去,古绫却摊开白白的一双小手,一颗小橙球叽里咕噜地从她掌心里滚出来。
岑钺的动作顿了顿,余光瞥向周围,掩饰地改变了动作,装作整理前襟的衣扣,把一脸炫耀的小古绫给藏了回去。
古绫被关在他的衣兜里,不被允许出来,不满地要反抗。
她站在衣兜里,小手不断敲着岑钺的胸膛:“开门。”
“岑钺,开门。”
“岑钺,我敲门啦,你要开门。”
岑钺默默无语,觉得胸口痒痒的。
这时,隔壁的会议厅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形容狼狈地撞出来,眼镜砸落在地,他摸索着戴上。
里面的人追出来骂:“快给我滚蛋!这种假都敢造,你这是要害死我!”
那男人头也不敢抬,缩着肩膀屁股,一边连连哈腰,一边溜了。
刚刚那一眼,岑钺看清楚了。
这就是上午把郭听当宠物狗一样拍脑袋的男人。
结合刚刚的橙球,也就是说,这结果是古绫的杰作?岑钺沉思。
新老板来视察,结果遇到这场面,那几个老总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收拾烂摊子,在旁边一个劲地赔礼道歉。
岑钺微抬下巴,似乎好奇般随口问:“怎么回事。”
那几个老总对了下眼神,立刻把来龙去脉跟岑钺当闲话一般说了清楚。
原来那人是市场部的一个得力干将,前段时间屡立大功,这次和另外一个公司合作的大项目,合作的也是他据说独创出来的产品。
结果没想到,在今天的讲解会上,这人居然怎么都解释不清楚文稿里一个很基础的数据来源,一下子被合作方发现破绽,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个产品根本不是他原创,甚至他都没沾边,而是剽取了公司里另一个工作人员的研究成果,以前立下的功劳,也无一不是从别人那里窃取来的。
其实一个能长期偷盗的人,心理素质一定是很“好”的,怎么也不会被这么几句问话就逼得乱了阵脚,只是不知怎么的,这人今天格外慌张,几句话之间,就把所有都招了。
还是当着合作方的面。
原本一直包庇他的上级大感丢脸,气得青筋暴起,抄起文件夹直接把他打出了门轰走。
岑钺听完,只点了点头,纯黑的双眼里有丝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沉静。
“我去一趟洗手间。”
岑钺进了隔间,锁上门,把小古绫掏出来。
端详着她,问道:“是你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那什么天凉了,真的笑死我了X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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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古绫点着头,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掰开岑钺的手指,把小橙球往他手心里塞。
岑钺抿起唇,看着那颗橙球消失在他手心里。
古绫两只小手合在下巴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似乎在期盼什么变化。
但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岑钺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依旧收回口袋里,出了洗手间回到岑天南旁边。
“回去吧,我困了。”
岑天南皱着眉看他,丝毫也不避忌,当着这些原老总的面就问:“对这个公司满意吗?”
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问九岁孩子的问题。
但诡异的是,岑钺和岑天南,都没觉得自己的对话有什么不对。
仿佛是买了一件没什么兴趣的玩具那样随便。
岑钺思忖了下,敷衍地点点头,扭动轮椅按钮离开。
岑天南很忙,抽空过来办完这个事,都没有再回岑钺那间小屋里坐坐,就直接走了。
可能是没料到岑钺会回来得这么早,陈姨还没有离开公寓,而是在客厅里打着电话。
她喜欢按扩音外放,扯着嗓门,说话很大声。
“我都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答应我的可别忘了啊。”
“知道了,等天南回来再说。”
岑钺站在玄关的动作顿了顿。
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女声,即便有些失真,岑钺还是认了出来。
那是陈健的妈妈,岑天南上次来A城,身边带着的那个女人。
陈姨声音又拔高了些:“哎我说你还磨叽什么呢,那个岑钺肯定会跟老板提出要辞退我的,我都这么对他了,我——”
陈姨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门边的岑钺,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瓶。
岑钺定定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一个小孩,和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隔空对峙着。
原来这段时间,陈姨的苛责恶待,都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让自己跟岑天南提出把她赶走?
看样子,是那个女人提出的主意。
那个女人一定知道,岑天南不喜欢别人跟他提要求,更是讨厌“无理取闹”。
陈姨逼自己向岑天南提出把她赶走,把这个唯一剩下的照顾着他的人赶走,是为了佐证之前陈姨说的“岑钺喜怒无常,像得了精神病的小孩”?
这可真是……
岑钺再怎么早慧,也想不出词来形容这种手段。
不显眼,不明目张胆,只是像在你吃饭时扬一阵沙子,落到碗里,让你食不下咽。
岑钺很生气,感觉一阵恶心。
但是他还是没什么表情。
岑钺只移动着轮椅过去,问了陈姨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少年黑润的眼睛里仿佛有剑光一般的神采,逼得人几乎不敢直视。
陈姨支支吾吾着,在身前的兜布上不断擦手。
“看来是不记得了。”岑钺收回视线,侧身,转回自己的卧室。
在关门之前,岑钺给陈姨留下了一句话。
“过了月底,你自己去找岑天南请辞,就说我性格恶劣,做不下去,不愿意再照顾我。”
没开灯的客厅里,陈姨呆在原地,嘴巴迟滞地张开,嗫嚅了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后来陈姨没有再阴阳怪气,她尽量避免跟岑钺碰面,做了饭做了清洁就走,饭菜也没有再延时或放馊过。
岑钺也不管她,照旧闷在自己的卧室里,仿佛那天的争执从未发生。
但他们都知道,陈姨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这最后一个带着他母亲的回忆的人,也要走了。
后来岑钺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那个女人,陈健的母亲,许诺了会把陈姨的孙子送进京城的一所小学上学,所以陈姨答应帮她做事。
不过,那些都与岑钺无关。
他专心致志地在书桌前,用芭比娃娃套盒里的小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古绫的头发。
古绫的头发也是奶白色的,特别细腻,合在一起时,像一片泼出来的奶渍。
用小梳子梳过去,也特别顺滑。
岑钺几乎有些迷上这样的手感。
每天都要帮她梳两遍。
而且还展开想象的,试图给古绫变换发型。
今天他给扎的就是两个小揪揪。
一边一个竖在脑袋边上,随着跑步的姿势,会一晃一晃的。
岑钺想想就有点受不了。
肯定很可爱。
“唔。”古绫忽然抗议了一声,转过身软软地看着他,“扎紧了,疼!”
岑钺咽咽口水。
古绫太小了,现在长大了些,也不过比他半个手掌大点儿,岑钺真是不好使劲儿。
他用一根手指把古绫推回去,安抚地从嗓子里嗯嗯两声,然后尽量小心地把她的头发给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