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痴指尖微收，指腹擦过女郎的血脉。
他要杀了司笑。
司笑当初背叛他，害得他受了那么多痛楚，他早就恨透司笑了。
司笑一愣，臣知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向前一带，司笑顺着少年的动作，两人蹲下，像玩耍的小孩子般对着地面的泥土。
女郎的脸蛋细腻光滑，似雪一般，她长睫卷翘，清澈潋滟的眸子疑惑地映照臣知的侧脸。
少年戴着漆黑的面具，耳边的肌肤冷白。
“你想对我说什么吗？”看到他拿起一个树枝，司笑福至心灵。
司笑下意识去看他写字的手。
盯着少年写字，司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果然，臣知不是姬子痴。
姬子痴是左撇子，连拿剑的手都是左手。
臣知写字，用的手却是右手，很明显，臣知是右撇子。
意识到这点，司笑心绪翻涌，最后又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我发现这个宫殿气息诡异，所以就想来探查。”
用着不常用的右手写字，姬子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看上去很是平静，但面具下，他眼底恨意堆积，桃花眸藏着怨恨。
漆黑的面具遮挡了少年的气息情绪，司笑没有发现他的真实想法。
女郎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臣知作为人间道士，只是误打误撞带她来到了仙落宫。
当臣知松开树枝时，司笑看着他的墨色面具，说：“你把右手伸出来。”
姬子痴一直在通过魔气“看”到司笑，面具遮掩了气息，所以司笑感知不到。
但姬子痴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她，她的脸庞，她的泪痣，她唇角善意的笑。
司笑在对她眼底的那个少年笑。
姬子痴能看到女郎眼底映出的少年。
那个少年是臣知，姬子痴冥冥之中猜到，司笑在透过臣知看姬子痴。
但臣知与现在的他一点也不像。
姬子痴抿紧薄唇，压下满心戾气，把手伸出。
“我之前误会你了。”司笑轻咳一声，帮他擦了擦指尖的泥土，“我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指尖细腻，温凉，像上好的琼玉，女郎白皙的纤手慢条斯理擦过少年指节。
姬子痴喉结上下滚动。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
也许是嫉妒。
司笑并不害怕臣知。
姬子痴知道，他如果在司笑面前，司笑就会怕他。
见臣知乖乖的样子，司笑弯起眼角，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姬子痴歪头，发丝落下。
“我喜欢过一个人。”司笑慢慢说出，字眼滑过舌尖，最终变成一片散开的云。
姬子痴身体顿僵，他安静的样子让司笑以为臣知是在认真倾听。
如果臣知是姬子痴，那他的反应估计不会这么平淡，司笑心想，接着终于放松。
道：“我喜欢他的眼睛，清澈漂亮的桃花眸。”
司笑点了点臣知的面具，隔着薄薄的面具，触到他的眼睛。
姬子痴怔怔的，明知碰不到，面具下少年的长睫还是眨了一下。
“我最喜欢看到他笑。”司笑撑着下巴，对臣知弯起眼角，笑靥如花。
姬子痴跟着弯了弯唇角，想试着露出温良的笑。
如果他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温良乖巧，那他就会摘下这个面具。
少年的心最终却是如寒冰浸透，一点点冷下。
最后，司笑皱了皱眉，似乎不愿这么说，但还是无奈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后就不喜欢他了。”
姬子痴的眼底已是一片寒冷。
他殷红唇角勾了勾，露出杀意。
她不喜欢他了。
司笑果然不喜欢他了。
他肯定让她很失望。
没有成为仙君，反而变成了被天下诛杀的魔头。
他现在太丑陋了。
他不能让司笑看到自己。
“......”
姬子痴觉得自己像落入了一片荒芜。
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人救他。
他努力抓住的光亮温暖，也只在他指间停留了一瞬，随即消散逃跑。
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司笑。
现在，就算没有司笑，他也能好好活下来。
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既然司笑不喜欢他，那他就杀了她。
司笑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却如呢喃，难以传进少年心中。
她红唇轻启，似乎有些苦恼地说：“我记得我明明没有让系统清除我的感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变得不喜欢他了。”
姬子痴思绪有些恍惚，他攥紧左手，指甲陷入肌肤，流出鲜血。
系统？那个被他捏碎的魂魄吗。
姬子痴下意识想。
司笑盯着极其安静的臣知，眨眨眼，“我来这里，是想了解他是什么人。”
说出堵在心里的所有话后，司笑觉得心中有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司笑想了想，对臣知说。
少年雪白指尖颤了颤，剔透脆弱。
他已经无法听得进去司笑在说什么了。
姬子痴只是在想。
司笑说不喜欢他了。
在仙落宫，这个少年仇恨了日日夜夜的地方，他却兀地忘记了对皇帝对人间的所有仇恨。
姬子痴只是怔怔的，心中杀意翻涌。
一切情绪落下交杂，最终，少年只能注意到身旁一无所知的貌美女郎。
想杀了她。
想撕碎她。
他等了她好久。
司笑却不喜欢他了。
在她松手时，姬子痴嘶哑出声：“你能帮我扎头发么。”
少年声音嘶哑难辨，像许久未曾说话的人，乍一听，司笑吓了一跳。
难道是因为声音不好听，所以才装哑巴么？很快，司笑的心静下来。
她语气温和，“可以啊。”
女郎撩起姬子痴的发丝，冰凉的触感让她怔了一下，接着垂眸掩下心绪帮少年扎好发丝，绸缎发带被她打了个蝴蝶结。
看着这个蝴蝶结，司笑挑眉，觉得心情都变好了。
她没有告诉臣知自己的恶作剧。
“起来吧，我们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司笑扶起臣知，几乎是把他当朋友了。
姬子痴心思幽冷，他麻木地跟着司笑走入仙落宫。
曾经在仙落宫发生的事情，是他心魔所在。
他是魔修。
在这里，如果他想营造幻境杀了司笑，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
司笑发现，当她进入仙落宫后，就陷入了幻境。
她对此并不惊讶。
没过多久，司笑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桃花眸又大又清澈，脸蛋雪白。
小孩应该就是四皇子姬子痴。
他的眼皮耸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司笑下意识走过去，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心中想原来姬子痴小时候是这个样子。
凑近看后，司笑发现四皇子在看脚边的一枝花，司笑注意到那枝花居然带着灵力。
“母妃为什么不让我碰这些花。”四皇子喃喃，清澈的声音像小奶猫。
闻言，司笑不禁继续凑近了看，发现四皇子精致的脸蛋居然有半张脸红红的。
在那半张脸，他的眼角微红，泛起血丝。
是巴掌印。
有人打他。
司笑几乎是下意识在心底冒出这个猜测。
司笑以为幻境中的姬子痴看不到她，所以没有注意到当她靠近时，小少年微微颤抖的眼睫。
半晌，也许是实在受不了她离得这么近，姬子痴出声：“你在看什么？”
听到小孩的声音，司笑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幻境里的姬子痴居然能看到她。
司笑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四皇子的琥珀色眸子浅冷，幽幽地看着她，像藏着杀意。
他注意到司笑脸上闪过不安，弯起唇角笑了笑。
笑的很甜，眸色却很冷。
“你是不是好奇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开口说，语气称不上友好。
姬子痴勾起讽刺的笑，“因为我奢求了我不能得到的东西，所以我的母妃惩罚了我。”
“你如果靠近我，我就要被惩罚了。”
“离我远一点。”他冷冷道。
司笑皱眉，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
但是，这里是幻境，出现的四皇子也是小时候的姬子痴。
尚且相信姬子痴曾经存在纯良，司笑把面前这个姬子痴的眼神归结于小孩心情不好。
于是秉承着哄小孩子的想法，司笑聚集灵力，指尖翻转，捏出了一枝白色透蓝的花。
“这是用灵力捏的，上面的法阵能保佑你。”司笑弯起唇角，眼眸灵动。
“给你啦。”司笑语气难得轻快。
灵花剔透，散出温暖的灵力。
姬子痴一怔，突然有种撞进棉花的无力感。
司笑见四皇子愣愣接过，他唇瓣张了张，像是在纠结，最终，他慢吞吞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司笑噗嗤一笑。
接着，她像察觉到什么，对四皇子挥了挥手，哄道：“姐姐要走了。”
眨眼间，司笑的身影消失在姬子痴面前。
“......”
女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后，小少年低下头，他乌黑的发丝如绸缎，精致的面庞像人偶娃娃，他咬住唇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中的灵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