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零本能地觉得他身上的魔气极其熟悉, 似乎与灵山之斋里关着的那位魔修老祖同出一宗。
“入魔的修士?”萤零打量着姬子痴。
少年脸庞线条被血晕染,看不大清。他的桃花眸幽冷执着,虽然口中喃喃向萤零请求着“救她”, 但他却是处于一种戒备至极的状态。
他看上去, 就像是刚刚被天下抛弃了一样。
小孩嘴角泛起酒窝, 故意好奇地笑道:“奇怪,魔修怎么能闯入灵山。”
灵山之斋能变成魔修老祖的囚笼,是因为魔修根本无法打破灵山的屏障。
里面的出不来, 外面的进不去。
但这个快死的少年,却闯入了灵山。
他身上晕着好多好多的血, 似乎刚刚经过厮杀。
鲜血模糊了少年凌厉的下颚, 说话时, 嘴角隐隐溢出新的血。
但奇怪的是,被他护着的女郎, 除了几处沾了他的衣襟而染上的血迹外, 再无凌乱狼狈。
那女郎干干净净, 脸蛋白皙漂亮。
萤零看到司笑, 小脸有些怔,眨了眨眼。
“原来是因为她。”萤零歪头打量姬子痴和司笑,半晌后下了结论。
那女郎体内没有魂魄,唯一留在天地的魂丝被少年吞下,有着生灵意识的灵山最喜欢治愈修士的魂魄残缺, 所以才把人放进来了。
但萤零没有灵山的好心肠。
萤零看了看,感到了然后,转身就要走。
他总是笑眯眯的,其实最冷漠。
用修仙界的话来说,萤零是天生的魔修。用上界的话说,萤零是天生的魔从,他是魔的侍从。
魔在上界那场封印中消失后,萤零就独自潜藏。
魔不是好人,作为魔的狗腿子的萤零当然不是好人。
少年支离破碎的魔气拦在萤零面前。
这魔气太过熟悉,萤零不得不停下脚步,再次回头去看。
姬子痴现在对萤零来讲,只是一个弱小的将死之人。萤零对姬子痴也没有什么畏惧与害怕,直接击碎了姬子痴的魔气,勾出他袖中的玉牌。
萤零摩挲着灵山之斋的玉牌,惊讶:“你居然是拿了玉牌的人。”
被灵山之斋的玉牌认主,少年是下一任的魔修之主。
“怪不得有这么熟悉的魔气。”萤零喃喃自语,理所应当地说。
他当时还没有注意到姬子痴就是魔,只以为姬子痴是因为玉牌,后天成为魔修的。
拥有灵山之斋的玉牌,这身份对萤零来讲已经够了。
于是他喊来了傀儡小童,准备把姬子痴带到灵山之斋。
没想到少年却不肯离开,他固执地守着司笑。
姬子痴神志恍惚,始终不愿松手。
萤零懂了,如果不救少年怀中的女郎,那少年是不会乖乖去灵山之斋的。
萤零感到苦恼。
他听从魔修老祖的命令,魔修老祖肯定不愿救一个拥有纯净温暖灵力的修士。
“她已经死了,魂魄尽散,没救了。”于是萤零对姬子痴说。
这样的话,姬子痴听过很多次。
就连缘汝真人,也失望地对他如此说过。
姬子痴眼眶殷红,他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少年的眸色一点点沉下,他没有如萤零所猜测的那般变得绝望,相反,他是冷静的,琥珀眸底浅冷的情绪望不到尽头,静到让人胆寒。
姬子痴想。
司笑没有死。
她的魂灯被他所吞。
司笑的魂丝还在灼烫他空荡荡的心脏。
她没有死。
她也不能死。
他才刚刚恨她,还未报挖心之恨,怎么能让她死。
“......”
最后,萤零拗不过姬子痴,做出了妥协。
萤零告诉姬子痴他可以去求灵山之斋里的魔修老祖,如果魔修老祖答应了,那就能帮姬子痴救司笑。
少年却没有放松警惕。
他死死攥紧司笑的袖子,满是血污的面庞中,只有一双桃花眸漂亮得发亮。
女郎穿的衣裳用了上好的仙丝,是一种防护法器,姬子痴揪着她的袖角不松,难以将二人分开。
萤零无奈极了,又不想斩断少年的手,只能和小童想办法扯开姬子痴。
硬生生地,把仙丝衣裙的袖子扯断了。
打晕手腕骨折的少年,萤零带着他和司笑进入灵山之斋。
“......”
想起女郎在灵山整日闭目无心跳的样子,再看了看眼前这个活着的司笑,萤零竟有一种命运捉弄人的恍惚感。
他收敛了恍惚,立马笑嘻嘻道:“所以我与姐姐很早就见面了。”
活着的司笑抬起眼睫,她在想什么萤零没有看懂。
说到底,萤零活的虽久,虽然知道的多,但无法理解。
萤零跟魔一样不懂太复杂的感情,看到司笑的样子,他本能地觉得自己说的话不是很有趣,可能让司笑感到伤心了。
司笑的神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萤零转移话题:“魔修老祖还在魔宫,主上在灵山求了十年才让魔修老祖松口答应救姐姐。”
“魔修老祖并不是很喜欢主上为了姐姐付出那么多,现在姐姐吃了锁仙花,魔修老祖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来问罪。”萤零的话很直接。
司笑却冷冷淡淡地打断道,不想多听。
女郎说:“带我去见姬子痴。”
萤零一顿,正想笑嘻嘻卖个关子,又听司笑嗓音冰凉:“你不是知道你家主上去哪里了吗?带我去见他。”
她很久没有流露出这种冰凉又高傲的态度了。
萤零这才意识到主上护着的这位女郎并不好惹,他收敛了嘴角没心没肺的笑,带着司笑去见姬子痴。
路上,萤零下意识抬头打量司笑。
见她一双眼眸秾艳,泪痣美丽。
身上的花香旖.旎蛊惑。
竟莫名熟悉。
***
魔宫斗场。
姬子痴突然到来,让魔修们措手不及。
见那容貌昳丽的少年慵懒地坐在高台王座,一只长腿半屈,手肘搭膝,苍白掌心撑着下颚。
他漫不经心向下垂望,少年幽冷的视线如寒刀毒蛇,背如针扎,魔修们都不敢懈怠,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对手。
魔宫斗场是一个特殊的厮杀场。
魔修嗜血好战,底下的大将经常更换,强者为尊。
斗场充斥着血腥,残.暴。
姬子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自己的脸庞,看着斗场血花飞溅,红透的耳朵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雪白。
司笑昏迷时,他给司笑涂灵药就一直在忍。
等司笑醒来姬子痴下意识勾着她吻了吻,女郎的温软让他差点沉.沦,察觉到难以言喻的躁意,他无法排解,唯恐继续待在司笑身边会强迫她做什么。
等姬子痴回神,他已经到斗场了。
他想直接杀死一些魔修缓解内心躁意,但脑海中浮现司笑的面庞,姬子痴眨眨眼,最后只选择当乖巧的观众。
没过多久,斗场内有一位身材魁梧的魔修遥遥胜出。
魔修们情绪也颇为高涨。
姬子痴歪头,伸出指尖,金色丝线缠在他瘦白指骨,下一刻金丝操纵起地上的尸体,直接袭向那位魁梧的魔修。
傀儡没有带太大的杀意,但攻击凌厉,像是在试探。
其他魔修很快反应过来姬子痴的意图,于是,魔修们的情绪更是激昂。
主上准备选择新的魔修大将了。
“......”
姬子痴太过强大,他心不在焉地,随意操纵着金丝,就能让斗场中剩下的那个魔修感到死亡的危机。
心想魔修大将的水平也勉强算及格,姬子痴感到无趣,就让傀儡自我行动了。
他闭了闭眸,忍下运转魔气时牵动的身体疼痛。
少年心神微动,一只可爱的铃铛出现在他的手心。
修长的指节翻转,穿过乌黑发丝,姬子痴用铃铛扎起青丝。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习惯般,用指尖敲了敲铃铛。
铃铛清凌凌响起,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
除了一人。
那就是跟着萤零去找姬子痴的司笑。
听到铃铛声时,司笑脚步顿了一下。
萤零疑惑地眨了眼,“怎么了?”
萤零见司笑看向姬子痴。
少年孤零零地坐在高台上,漫不经心敲着发间的铃铛。
见此,萤零嘴角抽了抽。
有时候不知道主上是故意的,还是太天真了。
萤零就没见过喜欢给自己摇铃铛的人。
确认猜想那般,萤零偏头问司笑,“姐姐听到主上的铃铛声了?”
司笑点头。
不明白萤零为何这么问。
萤零想他作为盈灵剑的制作者之一都听不到。
按下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平衡,萤零道:“盈灵剑的铃铛单独摘下后是一个法器。”
闻言,司笑脸白了瞬间,她当然知道那铃铛是法器。
在很久之前的噩梦里,姬子痴还试图用那铃铛取走她体内的镇宗之宝。
“为何提这个?”司笑不是很有耐心。
因为萤零对于主上这种,随身携带只有司笑能听到的铃铛的行为而感到微妙。
萤零本来想对司笑说的,但想了想,不打算戳穿主上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