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痴！不要一错再错！”檀画真人道。
檀画真人眉眼浸出血，以身躯抵挡少年的魔气，身后法阵加速破开。
姬子痴气笑，他幽声：“我从未错过。”
“是修士们欺人太甚。”
这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司笑无法插手，她能做的只是乖乖抱紧姬子痴，减少姬子痴的负担。
当檀画真人快要破开法阵时，锁仙花像察觉到什么命定的气息，悠悠绽开，原本半开的花枝此时盛开，空气中散出神圣灵力。
那灵力让司笑愣了一下，她努力眨了眨眼，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有些异样。
司笑并没有出声，姬子痴的注意力都放在药引上，所以没有注意到她的奇怪神情。
像是要拦截姬子痴，从锁仙花中散出的灵力再次营造出屏障，姬子痴被拦在外面，那灵力像是魔气的天敌，竟温和地瓦解着少年身上的魔气。
檀画真人听到姬子痴的回答，眼底怜悯。
“姬子痴，当初缘汝真人给了你机会。”
“是你选了成为魔修。”
“被天下修士诛杀厌恶，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我希望你不要牵扯上司笑。”
姬子痴伸出手，皮肉被灵力屏障灼烧，他咬牙，非要向里面闯。
衣袖朱红如火，宛如最艳的血。
姬子痴抱着司笑，冲进屏障。
司笑试图用灵力帮姬子痴抵挡屏障带来的伤害，但她古怪地发现她的灵力被屏障吸收了，于是立马收手。
檀画真人在等待锁仙花的彻底盛开，姬子痴闯进时衣裳染血，而檀画真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比姬子痴看上去更是凄惨狼狈。
司笑注意不到檀画真人的狼狈。
她只看到了眼中的少年。
姬子痴双手微颤，却仍抱紧怀中女郎。
他眸色极冷，像从地狱爬出。
冷白的脸，剔透苍脆。
“姬子痴，你放我下来。”司笑声音有些颤抖。
少年咽下喉间的血，他低头，眼睫垂下，眸底映出渴望的温暖。
“没关系。”他轻轻笑了。
“我不会放手。”
如一百多年前那般，他才不会放手。
“姬子痴，你的眼睛......”司笑忽然一怔。
她见姬子痴长睫翕动，眸色变为赤色，漂亮诡谲。
檀画真人向前一步，手中的剑震颤，“你是魔？！”他大惊。
魔修与魔。
是两个概念。
接近飞升即将勘破大道的檀画真人知道，魔只存在于上界，世间仅有一位魔。
姬子痴歪头，笑声清澈。
他语气恶劣肆意，“是又如何，你难道还想为了天下除掉我么，你不过是将死之人。”
檀画真人兀地吐出一大口血。
剑落地的声音唤回司笑思绪，她见檀画真人半跪在地，眸色涣散。
姬子痴的魔气撕碎檀画真人的心脏，随即再次击倒檀画真人，少年眸色睥睨，“你以为能在我眼皮底下抢走锁仙花？笑话。”
他慢条斯理踩过檀画真人的指骨，“你想让我放弃司笑师姐？”
“你又为她做过什么？”
“整日待在仙嫡门的胆小鬼。”
司笑攥紧姬子痴的衣襟，她看到檀画真人涣散的眼睛，司笑唇瓣微颤，她扭头别开视线。
她的衣裙未曾染上鲜血。
少年的魔气待司笑轻柔温和。
檀画真人撑着最后一抹意识，断断续续道：“你、到底......是何时成为魔的？”
姬子痴稍顿，他下意识看了司笑一眼。
抿了抿唇，压下想起那些事的不虞。
姬子痴模棱两可，轻笑道：“在我要死心的时候。”
司笑心绪乱极了，姬子痴是魔，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明白姬子痴为何是现在露出魔的样子。
他不是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药引么？
司笑悄悄打量周围，因为法阵的破碎，此处灵力浓厚，司笑不禁猜，莫非是因为法阵破了？
因为法阵破开，锁仙花绽放，所以姬子痴才又露出魔的样子了。
想到锁仙花散出的灵力对姬子痴的伤害，司笑难免不安，姬子痴以为得到所有药引就可以改善脆弱的身体活下去。
司笑却觉得锁仙花会伤到姬子痴。
但现在的姬子痴沉浸在杀死檀画真人、将要取得所有药引的喜悦中，不会注意的。
她看着锁仙花，咬了下唇瓣，眼底情绪幽幽转动。
姬子痴声音愉快，“终于死了。”
司笑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檀画真人闭上了眼睛。
司笑的脚落在地上，姬子痴放开她。
他捧起司笑的脸，轻快地吻了一下司笑的额头。
姬子痴笑的艳，又透出清澈。
“以后能护着师姐的只有我一个人。”他说。
这时，司笑抓住他的手，女郎静静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吞下锁仙花？”
姬子痴两睫微颤，反问：“师姐不是不打算阻止我了么？”
“你会成为彻彻底底的魔。”司笑不肯松手，道。
“那时候你还能认出我么。”
姬子痴一僵，他咬唇，思索半晌后轻声说：“我不可能认不出你。”
他对此无比笃定。
司笑又问：“锁仙花真的不会伤到你么？”
她心突突跳，因为在与姬子痴对话时，司笑听到了檀画真人的声音。
檀画真人利用灵力法术，与她短暂的通讯：“姬子痴是魔，倘若他吞下锁仙花，他现在的身体就会瓦解，成为真正的魔，魔没有形态，是最可怖最压抑的存在。”
“届时，他是否拥有神志尚且不清楚，若他失去神志，那么整个修仙界包括魔修都会死于魔之手。”
司笑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
檀画真人是化神修士，神魂与天地联系，自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檀画真人在发现姬子痴是魔的那一刹那，突然想到缘汝真人曾与他说过的话。
那时灵墟宗还未被魔头姬子痴所灭，少年尚且被关在灵墟宗内。
檀画真人是缘汝真人较为信任的后辈，司笑魂灯下落不明，缘汝真人同样焦急，与檀画真人提起过司笑体内的镇宗之宝。
缘汝真人说司笑体内的法器并非灵墟宗镇宗之宝。
则是对付魔的法器。
魔存在于上界。
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当时檀画真人忙于寻找司笑的魂魄，对于上界之事只是大概听了一下，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当时他与缘汝真人都不可能知道，“魔”就是姬子痴。
“司笑，你要阻止他。”檀画真人撑着最后的灵力，对司笑的神识说。
眼见姬子痴就要去碰锁仙花，司笑突然抱住他，玉臂紧紧搂住少年的腰。
司笑不在意姬子痴是魔，但她担心姬子痴吞掉锁仙花后失去身体，成为没有感情的存在。
她对姬子痴的感情被莫名的原因泯灭了。
司笑不希望姬子痴也是如此。
司笑分不清自己对姬子痴到底是什么感觉。
在废掉他的灵根前，她对他也许是喜欢的。
那是一种慕艾心动，夹杂着同情怜悯甚至是愧疚。
而现在，她只是觉得不能丢下姬子痴。
不能看他走向毁灭。
“......司笑？”姬子痴察觉到女郎将脸埋在他的背上。
“你真的要吞下锁仙花么？”司笑说。
姬子痴垂下眼睫，慢吞吞道：“只要我得到所有药引，我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司笑顿了顿，“万一锁仙花会伤到你，或者得到所有药引后事情会变得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呢？”
姬子痴抿唇，他下意识看向锁仙花。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他其实有些不懂司笑为何突然拦住他。
她不是已经与他说好了么？
她会留在自己身边，不拦着他夺得药引。
司笑怎么出尔反尔。
姬子痴有些烦躁。
“不会的。”姬子痴抽开司笑的手，他弯唇笑了笑，声音温柔，带着哄意，“等我得到锁仙花，那一切就会变好。”
魔修们都知道，魔修之主需要得到所有的药引。
这是魔修老祖对姬子痴所说的。
司笑紧跟着他，抓住他的衣服，女郎指尖收紧，低头似有哽咽，“可是我怕。”
姬子痴有些无措，也不敢继续向前。
他两睫像小扇般眨动，整个人带着小心翼翼。
“师姐，你不需要害怕。”姬子痴笨拙地安慰。
在发丝遮掩下，司笑的眸子清澈，她头脑清醒极了。
她并非不信任姬子痴。
姬子痴对她所说的话应是真的。
但那些是他的认知。
有人告诉姬子痴只要取得所有药引就能治疗病弱的身体，但那人没有告诉他，取得所有药引对魔的真正影响是什么。
魔暂存的身体就会瓦解，骨肉消融，最后存在的只是可怖的魔。
不能让姬子痴得到药引。
司笑趁着姬子痴无措安慰她时，悄悄打量着锁仙花。
她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司笑本能地觉得，锁仙花并非姬子痴所能得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