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郁清梨变聪明了,直接将江煦之怼在小角落,然后摁住他,恶狠狠道:“不许再动!站好!”
江煦之也就真不动了,看着比他矮许多小丫头的头顶,江煦之的目光渐渐变沉,溢到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郁清梨长的一样?你到底是不是她?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郁清梨倒是觉得江煦之出奇安静,量完尺码后,一抬头,发现江煦之正沉沉的看着她,被盯的发毛,犹豫着问道:“怎么了?”
江煦之扬了扬唇角:“没什么,劳烦郁姑娘了,不过府中统共就那么几位,够吗?”
郁清梨道:“这不打紧,我已经开始找绣娘了,明日便开始动工了。”
江煦之点点头,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不过最近铺子里的那些伙计,我瞧着有口音,不是本地人?”
郁清梨一愣,急急的收着手中米尺道:“噢,听说是乡下来京都谋出路的,乡下今年收成不好。”
江煦之没有戳破郁清梨的谎话,只是心下生疑,她这么遮掩,必定事有蹊跷,恐怕并不是一无所知。
郁清梨记好尺码就捏着那纸页对江煦之道了声回去了,逃也似的出了嘉印府。
她其实也能料到江煦之会生疑,前些日子那伤口,大抵和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
回了铺子,她将手中的尺码悉数交予附隐,并同他叮嘱道:“你去布坊,叫他们按照我这图纸的模样裁好冬衣里衬,还有袖子,也帮我分批做好。”
她细细叮嘱着,附隐点头,想到什么有对郁清梨道:“这几日太阳好,我和子言就叫军营弟兄帮忙将棉花晒了。”
郁清梨哟呵了一声:“厉害啊,你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深,靠谱。”
附隐道:“主子吩咐的,不过铺子晒不下,晒厚了晒不干,我们就全部搬去了校场,郁姑娘若要去看看,午间主子要去校场练兵,郁姑娘正好收棉花。”
郁清梨:“... ...”
下午郁清梨到底没去校场,遣了旁人去同将士收棉花,她现在并不是很想同江煦之有接触。
他的眼神总叫郁清梨胆寒,好似在审度些什么,别有深意。
长此以往,恐怕难招架的住,他本就讨厌郁清梨,若知道自己还是夺舍了别人身子的,恐怕更要厌恶才是,到时候十个脑袋都不够这位爷开心。
午间犯困,郁清梨趴在屋内整个人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看袖桃却精力充沛的一会扫扫桌面,一会擦擦榕树叶,忙的是一点不见停。
她倒是有些羡慕,嘴道:“年轻真好。”
袖桃掩唇笑:“姑娘又在说胡话,今天天这样好,姑娘不如酣睡一场,我给你弄个暖脚的?”
郁清梨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坐直,捏着狼毫笔继续画着花式,却不住的叨叨着:“不想睡,光想吃点好吃的,桃儿,我想吃什锦斋的素心藕糕。”
“姑娘,真不是不愿意给您买,什锦斋的厨子说是回乡探亲了,现下没人做的出来那糕饼。”
袖桃由着郁清梨撒娇,细声细语的哄她。
又道:“不若我给主子做糖蒸酥酪?那个也是好吃的,唇齿生香。”
郁清梨摆摆手:“不要,做起来那么麻烦,你去歇歇吧,别在我眼前转了,晃得我头疼。”
袖桃识趣的出了屋。
*
江煦之懒洋洋的伸着腿仰躺在树干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枝繁叶茂的冬青树挡住他大半个身子,斑驳光影落在他身上,意外柔和。
他一双狐目微挑,半眯微眯,懒洋洋的念了声:“素心藕糕么。”
晚间用食时,江煦之冷不丁问陪在身侧的古川:“素心藕糕是什么?”
“素心藕糕?您说那个什么斋的素心藕糕?”古川声音大了几分,略带讶异。
江煦之蹙了蹙眉,稍显不悦:“怎么?”
“没,没,主子您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记得您不爱吃甜啊。”
江煦之没说话,夹了口蔬菜送进口中,半晌后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待天黑时,嘉印府一看门小童裹着外袍怀中抱着盒东西敲响了江煦之的门。
江煦之声音自门外响起:“进。”
小童进屋前,先摘了外袍,怕寒气侵了江煦之,待身上渐渐转温,才抱着牛皮纸包裹的点心去了江煦之桌前,双手送于桌上道:“什锦斋的糕饼师傅回乡探亲,不过他徒弟与我相熟,托他做了一份,都买来了,再多便是没有的。”
江煦之点点头,小童邀功一般道:“掌柜的倒是不知道我这兄弟会这手艺。”
江煦之哪里不知他什么意思:“去账房那边结账,你将这个送给... ...算了。”
小童看着江煦之欲言又止,一时之间立在原地不敢动,待江煦之挥了挥手,他才拿起外袍,兴冲冲朝账房先生的方向跑去了。
江煦之拿起包装精致的点心,犹豫了许久站起身,背手朝着小门走去。
方打开门,就瞧见古川正蹲在后门外逗狗。
他全身一僵,小心的将东西藏在身后,堂堂世子倒落的像个毛头小贼一般,做贼心虚。
古川听到动静,忙站起身,瞧见江煦之正背着手目不斜视。
古川往旁边挪了挪,给江煦之让出一条路。
江煦之那心倏然落下,又听古川道:“主子,您去找郁姑娘么?”
江煦之矢口否认:“不是,我去,走走。”
“走走?正好,我去找郁姑娘。”他兴冲冲的揉了把狗,这才撒开手,走到江煦之身边。
却见江煦之面色古怪,语气捎带愠怒:“这么晚了,你去找她做什么?”
古川挠了挠头,有些委屈:“郁姑娘说叫我和附隐他们一块去弹棉花... ...”
江煦之脸黑了黑,语气带着斥责的味道:“这么晚了,弹什么棉花。”
虽说他不知道怎么个弹棉花的法子。
古川道:“主子您忘了?这工期还得预留出来的,棉花不弄完,这里衬就要等,一等起来,又是没完没了。”
他从未觉得古川这么伶牙俐齿,不听话过,那纸包在手里沉甸甸,遂放弃:“你去吧,我不走了。”
古川看着自家主子负气一般的背影,没弄明白情况,怎么感觉好像生气了似的?
哦!主子想叫他陪他一起去走走,可他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却要去帮郁姑娘忙,主子定是心里吃味,又不好说!
这么想了一圈,顿时觉得自己真不是人,郁姑娘几个菜就将他收买了。
只是——今日既然已经得罪了主子,那就帮郁姑娘忙,也不算罪过吧?这么想着,步子也没停,朝着店铺走去。
江煦之自墙后探出脚,见古川哼着小曲走向了后门,这才慢吞吞出了嘉印府朝后门走去,快到门口时,猛一闪身又藏回墙后,不忘将袍角往里悄悄抽回。
只见古川招呼着众人去抬东西,待呼啦啦一群人走向前厅时,他才小心翼翼从墙后钻出。
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别扭,就说自是来感谢上次的恩情便是?需得这么遮遮掩掩,更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
*
到了小院,腊梅开的正旺,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这院子好似又变了副光景,可他心中有事,没心思细瞧。
一抬眼便看到郁清梨正伏在窗边抱着一块半人高的木板写着什么,低下头时,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杏目微垂,少了她平时张扬,多了几分楚楚可人,更显憨态可掬。
走近一看,却瞧见郁清梨是在画东西,拿着狼毫笔细细勾勒着繁复花样。
“世子?”
听到动静,郁清梨抬起头,将那木板架到桌上,有些疑惑江煦之为何这么晚来她院子。
江煦之面色稍显古怪,他将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出,而后将纸包往她面前一放,下巴微抬,故作随意道:“嗯,给你送点点心,朋友送的,我不吃甜。”
觉得这解释不够,又道:“特来感谢上次搭救。”
郁清梨拿着笔杆挠了挠脑袋,有几分茫然,其实她上次也不是真心实意要救他,无非是怕他连累了江家,至于那门,又不是她开的。
哪里需要江煦之这么三番四次的来报恩?
但是既然这江狗要送她东西,便宜不占是王八。
伸手接过,看着包装上贴的绛红色封条,白色的描边什锦斋三个大字,眼睛发光:“欸?是什锦斋的糕点!素心藕糕么?我今天刚好和袖桃... ...”
说着说着,忽然停了话,抬头看向江煦之,又问道:“那别人不吃吗?”
江煦之嗯了一声,说的凛然:“府中将士平素里鲜少吃甜,古川更不爱吃这些,说是小姑娘才吃的玩意儿,思来想去,倒也就只能送给你了,你若是愿意吃便吃,不愿意吃,就看着办吧。”
说完后,转身便要走,却忽然听见古川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郁姑娘,棉花都搬去偏房了!”
江煦之哪还来得及走,古川迎头撞上江煦之。
只见江煦之正和郁清梨面对面,而郁清梨手中恰好拿着点心。
于是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遂激动道:“主子,这就是素心藕糕,就是您今天问的那个素心藕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