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则是想得简单,有人要欺负他们,那当然要打架:“汗阿玛,胤祺也去打他们!胤祺保护保康哥哥。”
十二只眼睛一起,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们的汗阿玛。
他们的汗阿玛:“……”罢了,女儿们是债,儿子们也都是债。
“你们既然有这番志气,汗阿玛自是支持。既然都读了书,有了见识,都回去写一个章程给汗阿玛,汗阿玛看看。”
“谢谢汗阿玛!”
不说一干小阿哥们,就是太子也兴奋。
这是汗阿玛认同他们长大了,可以帮忙做正经事嗷嗷嗷。
保康:“……”不对,他还没长大,哥哥弟弟们去忙乎就好。阿弥陀佛。
皇上一看熊儿子的表情就知道,就知道!
皇上咬牙:“保康说了怎么多,到底要什么?嗯?保康只管说,汗阿玛一定答应。”
脸色黑黑的,面色带怒气,声音带火气,太子恰好跪坐在保康弟弟的身边,赶紧在私底下戳戳保康弟弟的大腿。
其他的哥哥弟弟们也都用各种方法暗示,保康弟弟/哥哥,快和汗阿玛讨饶。
保康太胖,他两个弟弟都跪坐,他是大大方方地伸腿坐,面对汗阿玛的大黑脸也一点儿不发憷,稳稳地抬手打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王医者说,等汗阿玛痊愈,他要带着人出海去法兰西学习外科技艺。保康觉得王医者其志可嘉,给他撞木钟。汗阿玛,保康觉得,我们还应该派人出海寻找金鸡纳树,推广金鸡……”
后面的“纳霜”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太子哥哥一把捂住嘴巴,被他大哥拖着退下。
“汗阿玛,保成带着弟弟去晒太阳。”
“汗阿玛,汗阿玛你多休息,儿子们告退。”
保康:“……”
第一反应,他还有大航海的事情没说。
皇上:“……”
皇上呆呆愣愣的,不敢相信他儿子的意思是:汗阿玛你看你用了金鸡纳霜治好了疟病,那就派人出海去找金鸡纳树,全国推广吧。
合计着他一个皇帝成了试药的人了?
皇上气啊,这次是真气,气得浑身冒火恨不得抓过来熊儿子狠狠地揍一顿小屁股。
梁九功收到皇子们的暗示进来看到,赶紧给皇上顺气:“皇上,太子殿下和皇子们就是孝顺,和皇上说说话,老奴听了一耳朵,也觉得皇上明儿个就会好起来。”
皇上气咻咻地看一眼这个老奴才,不说话。
他气过后反应过来,当然知道这是熊儿子察觉到他对金鸡纳霜的害怕,故意多说话,可他一个皇帝,他能承认自己害怕吗?
反正就是,皇上这一场气怒,心里对他病情的担忧,对服用金鸡纳霜的担忧没了,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熊儿子的火气。
“传恭亲王来见朕。”声音里带着不能打熊孩子一顿的怒火。
“嗻。”梁九功笑眯眯地退下。
这头皇上撑着精神和他亲弟弟嘀咕怎么利用他的病情,治病的过程等等,宣传一波来招揽人心,那头保康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说话,对于他们“苦口婆心”的念叨,特乖巧地一一点头。
“保康知道。大哥放心。太子哥哥放心,胤祉哥哥放心,胤禛弟弟放心,胤祺弟弟放心。”
“大哥不放心。”
“太子哥哥不放心。”
“胤祉哥哥……放心。”
“胤禛弟弟放心。”
“胤祺弟弟放心。”
保康笑得欢喜,果然弟弟们最乖。
一拍胸膛:“胤禛弟弟刚刚要说多赚银子,为何?保康哥哥以为,平定三藩后,国库有银子了。”
胤禛不知道为何国库没有银子,他看向太子,一伙儿皇子也都看向太子。
太子一抬下巴,慢悠悠地解释:“之前三藩在的时候,欺负汗阿玛年幼登基,每年要求的军费加起来,比国库一年的税收总和还多。”
“汗阿玛没有办法才决定消藩,哪知道他们狼子野心。可是三藩战争平定,朝廷也损耗巨大,汗阿玛说国家要休养生息,免了很多项税赋,还要养兵建水师,各地方救灾,国库就一直缺银子。”
保康小小的惊讶:“汗阿玛免了很多项税赋?”
“保康进京一路,没听老百姓说税赋少了。只有山西一个地方,因为税赋改革,今年老百姓的税赋负担轻了很多。”
保清气冲冲地说道:“一定是有些地方的官员借机和老百姓要银子,当地老百姓都不知道汗阿玛的仁政。”
保清说完又看向太子,其他弟弟们也都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有贪官欺负百姓了!
太子:“……”
太子吞吞吐吐:“汗阿玛和老师们都说,应该尽可能地仁爱万民,藏富于民,而且,国家的治理和稳定都需要士族的支持。”
保康不认同:“太子哥哥,‘藏富于民’,这个‘民’,是光说的那些士人?”
保清:“应该包括武人。”
胤祉:“士农工商。但也要顾着老百姓的生活。”
胤禛:“应该包括种地的老百姓,大清的所有人。”
胤祺:“……太子哥哥,‘藏富于民’,这个‘民’,是只说的那些士人?”
太子:“……”
太子面对哥哥弟弟们的十只眼睛,瞬间感受到他汗阿玛刚刚的心情……
“等孤和老师们问一问,想想怎么办——保证想。”太子面对哥哥弟弟们怀疑的眼神儿咬牙,更体会到汗阿玛刚刚的心情。
果断地转移话题:“保康弟弟,我将宫里的金银之物送到太医院,太医院的王院使说,都不需要,又给送回来。”
保康眨巴眼睛。
保清嗤笑出声:“你那里的物事,大多都是只能在毓庆宫用,你送给太医院,他们哪里敢收?”
胤祉很是好心地提醒:“太子哥哥,你的东西,其他人不能用。”
“胤禛也不能用。”
“胤祺也不能用。”
太子:“……”
太子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做太子的压力——有贪官了,欺上瞒下,他要管;做太子的拘束——他的东西,其他人都不能用,他以前觉得天经地义,他是太子,可他真心想帮助太医院的时候,无从帮忙。
太子又想起那天他和皇后娘娘一起出宫的情形,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太子,对他只有恭敬和畏惧,完全没有他们提起保康弟弟的时候,那份喜悦和爱戴。
做太子,就是这样吗?
太子今儿上课的时候,和他的老师们提出来“皇上减免百姓税赋,但老百姓的税赋负担还是很重”的问题。
他的老师们,张英,熊赐履、汤斌、王掞……一大半都是当世的理学大家,一直以来,辅佐皇上做一个“外王内圣”的明君是他们的志向,是他们实现“救世济民”,实现一腔作为汉家文人的报国心愿的方法。
他们也是这般教导太子,期待聪慧的太子不光有才华和孝顺,还有通达和仁心,期待太子将来继承皇上打下来的偌大江山,做一个类似“文景之治”那样的太平盛世守成明君。
可他们此刻,面对太子的问题,明知道解决这个问题前朝的“一条鞭法”最合适,却都说不出口。
一切,只因为,他们也是士人,还是士人集体的代言人。
他们自己到了地方,兴修水利、兴教化、铺桥修路……政绩都非常好,他们也真心体谅老百姓受的苦,他们也想报效皇上和太子,可他们,有他们的天然立场,那种带给他们荣耀的出身带来的立场。
这样的情况,太子能获得的答案,就是重新启动先皇时期的巡按制度,巡视地方,严惩官员贪污、不作为等等行为。
可是,太子本身很聪明,太子已经七岁了专心致志地学了这么几年,这些日子因着保康弟弟回宫,汗阿玛病重,他经历了很多,成长了一些。
太子也没追问,而是找到教导保康弟弟的老师们。
容若姿态从容:“太子殿下,这个答案,只能太子殿下自己去思考。太子殿下认为该什么做最有效果,大胆给皇上上折子。”
阿灵阿态度恭敬:“太子殿下,当前官场上的弊端,不是一朝一日形成,也不是一朝一日可以解决,也不是有了方法,就可以全力实施。山西省可以实施,那是因为山西省情况特殊。其他地方……很难,很难。”
太子眉心紧皱。
他是太子,本来应该是他有了方法,汗阿玛同意后,全天下人都应该听他的,可是仅仅太医院编书一件小事,他若不好好想办法兑换银子出来,他就无从着手。
太子看向石溪道人。
石溪道人不想和其他的皇家人多打交道,可他瞧着太子一副很诚心的样子,免不了小小的感动:“暂时来说,巡按巡视地方,可行。可是,人选需要谨慎。”
太子听了这话,一张脸更皱巴。
保康在牡丹花丛中练习大字,小耳朵一动一动的,听着太子哥哥放下架子和三位老师询问山西省的事儿,一张胖脸笑成了一朵大牡丹花。
左边的鸿德格憨憨笑:“阿哥,太子殿下很贤德。”
右边的潘云不认同:“要做实事,才是真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