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南无奈地点头答应:“女娃娃学学也好。”
保康瞧着陈英雄的神色,冲着他笑嘻嘻。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都冲着“陈英雄”笑——这些人里面,就陈英雄有治理地方的经验,还是成功经验,这事儿当然还是要靠他。
陈英雄:“……”
“快乐大师今天来衙门,有事情?”
快乐大师这才想起来他的来意。
一口气将他听来的事情说完,义愤填膺:“富商使得手段低价购买土地,还将土地挂在他那个科举女婿的名头下面免税,这是坑完百姓坑国库,严办,严办。”
嘴里喊着狠话,大眼睛瞪圆,双颊气得鼓起,整个一副要自己亲自去霍州“惩恶扬善”的架势……看得周县令恨不得给小祖宗跪下。他怎么和小祖宗说这些个,在其他州县普遍发生的事情?
保康看见周县令的反应气呼呼地转头看向他的陈英雄:“陈英雄有好办法尽管说来,快乐大师找老师们帮忙。”
说着话,他还自豪地拍拍胸膛:“快乐大师有三个老师!还有一个全国闻名的挂名老师!”
那个嘚瑟的劲儿……
周县令:“……”呆。
陈英雄:“……”呆。
纳兰老师:“……”更呆。
纳兰老师作为快乐大师的老师之一,真心想不到,老师还有这个“责任”——就算他不想参合进夺嫡之争,他也是纳兰家的人啊,小阿哥。不对,他只是一个老师,不是军师。
可纳兰老师一肚子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明明有能力若不答应,这不是告诉小阿哥,权利之争大过国家和百姓?
好在还有阿灵阿在。纳兰老师干瞪眼,心里不停地念佛,语气生硬:“周县令和陈总舵主有话尽管说来,容若和阿灵阿尽可能帮忙周旋。”
保康一把抱住纳兰老师的大腿,仰着小胖脸笑得那个灿烂:“谢谢纳兰老师。”
纳兰老师抱着小学生,扯着嘴角尽力维持风度:“嗯,纳兰老师既然遇到了,不能不管。”
周县令肚子里笑得肠子打结。
陈近南也在心里暗乐。
陈近南回忆地说道:“方法确实有。……也有类似的土地兼并情况,张居正大人曾经主持变法改革,大致总结就是严查官员、兴修水利加‘一条鞭法’。’
“‘总括一县之赋役,量地计丁,一概征银,官为分解,雇役应付。’
即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大幅度简化征收手续,减轻农户负担的同时,使得地方官员难于作弊……”
陈近南说着说着,想起张居正实行改革的成果,他本人死后的遭遇,前朝废除改革之法后土地兼并更加严重的情况,情绪低落。
周县令则是发愁,这个改革他当然也知道,可事情好是好,怎么和皇上说?皇上正要收拢文人士族的心,打仗还需要富户们出银子……
保康的目光在周县令和陈英雄、纳兰老师的身上转来转去,这时县衙的一位师爷给他送来一个蛐蛐儿还有其他玩具,他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弥陀佛,快乐大师相信你们的能力。
纳兰老师瞧着小学生这幅无忧无虑玩乐的样子,到底是开了口:“不光是农户的事情,匠役……子孙迁徙亡绝,阙额无征,有司或代为捐解,或派累小民,官民交困……
不若奏请皇上,匠役亦归地丁银一起征收。”
周县令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纳兰老师这个主意好。每亩加增丝毫,而赋无阙额,官民俱免赔累。”
“而匠人没有了徭役的负担,也可以走动走动,不必困守一方。农户们也是。哎呀,这样一来,作坊做工的人也多了起来,地方官可以收的商税银子也多了起来……”
这不就是,盘活了?
周县令大为激动:“下官也给皇上上折子。”
第20章
就算只能在山西一个省份施行,那也是大大的功德,青史留名不是?
一时间,县衙里激情飞扬。
周县令兴致勃勃地讨论如何具体实施,如何应对会有的反对声音。
他的师爷们各出主意,针对“盘活”后会出现的问题一一提出解决的办法。
就是纳兰容若也不由地加入进来,就“盘活”的力度提出其可行性。
“要分步骤来,不能一下子直接实施。”
“这个自然,不光要分步骤,还要分地方。比如我们五台县所在的雁南道,那就是比其他地方安稳有秩序,应该先开始。”
“我们这可是佛门重地。我们还要大力办学,不过,这个银子估计会很不凑手。”
“‘陈英雄’你来说一说,小琉球那么一个蛮荒之地你都给收拾出来了,说说我们还有哪些疏漏的地方,力求折子上去之后甭管大臣们怎么琢磨,都提不出错儿来。”
“……”
“……”
纳兰容若感觉,有些积压在心里的抱负理想这般说出来,舒畅很多。
周县令感觉,他做这个五台县令做得太对了,比高士奇、张英、王鸿绪……等等人都自在快活不说,还可以大展手脚大干一场,成为以后大清改革的楷模人物,痛快!痛快!
一干绍兴师爷们没想到他们这些,功名无望,每天只做一些基础的记账、文书、上下说项等等事务的“尴尬人”,还能有参与“正经大事”的一天,甭管心里有什么小心思此刻都抛开。
快乐大师一边玩一边听一耳朵他们的谈论进展,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激情,他自己玩得更是全情投入。
陈近南听着,瞧着,再看看玩蛐蛐玩得斗志高昂的快乐大师——瞪大眼睛对着小蛐蛐,恨不得代替它踢对手一腿。
心情特复杂。
他前来五台山的目的……他认为唯一一个可以挽救小琉球免于被大清朝廷收复的计划……在面对快乐大师的时候,全然熄灭。
快乐大师似乎就是有这个本事,他有一份天然的感染力,一种自在的魅力,让人快乐,让人打开心胸大步向前,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勇敢地面对,所有的未来和未知。
同时,他还有超越一般天才的智慧和勇毅。
陈近南想起那天三方人厮杀的场景,是快乐大师先发现的动静,他看得很清楚,快乐大师拍了之前的县令肩膀一下,县令才开始跑……
而整个过程中,快乐大师面对死亡流血的场面,不忍心,可他没有哭泣,他也并没有阻止。
三岁的年纪,就有这番不输给任何一个领兵大将军的定力和沉稳……陈近南一时间胸腔里热血上涌。
再想起他在上山之前的表现,他天然地知道,面对他们的隔空传话威胁该怎么应对最好;他本能的知道,及时调整改变自己的心境,进而影响其他人的情绪……
还有,他和他的亲卫们的谈话,他对之前的县令说:“心胸要宽大……都是是同胞……”
陈近南越琢磨越觉得快乐大师怎么怎么好,哪儿哪儿都好,眼睛微合,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有此,他对于执行那个计划的念头,也更为强烈。
陈近南继续和众人讨论该怎么写折子;快乐大师玩乐中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大约明白,依旧笑得欢乐自在。
晚上回去后,快乐大师洗漱沐浴后偷偷摸摸找机会,和小舅舅阿灵阿问起纳兰老师的事情。
“阿弥陀佛。为何纳兰老师这么伤心?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阿灵阿一愣,随即一叹,紧接着嬉皮笑脸地反问:“容若和石溪道人的履历论证等等,都没看?下面人没送上来?”
快乐大师对小舅舅的态度不乐意:“师祖说,先看人,再看纸面上的履历论证。快乐大师赛认为很有道理。”
“先看纸面上的履历论证,会在见面之前产生固有印象,不利于相处。”反正都会见到,抱着平常心相处才是正经道理。
阿灵阿又是一愣。
“这个说法儿新鲜,反正会见到人……有道理。快乐大师的师祖很有学问,快乐大师跟着师祖,好好学习,知道不?”
说着话,还伸手摸摸快乐大师的小光头。
快乐大师:“……”
他的皇后妈妈今年二十八岁,他的法喀舅舅排行第三比他皇后妈妈小,他的这位小舅舅排行最末行七,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偏偏就喜欢装长辈。
快乐大师气呼呼地瞪眼,奈何他的阿灵阿小舅舅就是脸皮厚,就是要端正长辈的范儿。
快乐大师板起来小胖脸:“要听纳兰老师的事情。”
阿灵阿也一板正经:“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快乐大师心生一点点担心,然后他就看到,他的小舅舅好一番“感慨万千、长吁短叹”——就是不说。
快乐大师:“……”生气。
阿灵阿嘻嘻笑,赶紧哄着:“纳兰老师的事情,要他自己说不是?我说了,多不好?阿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保康:“……”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私底下询问纳兰老师的家事,却是,不大好。保康具有现代人的个人**意识,虽然他也知道很多私密信息该知道就要知道,可这明显是纳兰老师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