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来猜去, 深觉自己的渺小——谪仙如萧御岂是她一介凡人能够看透的?
人仙恋是不会有甚么好下场的。
所以她拿了两万两黄金果断踹了萧御。
金钱与权力多香, 何必委屈自己跟在萧御身后,琢磨萧御的心思?
待她立在权力之巅, 有的是机会让萧御来投她的喜好。
就如现在一般。
如果她还是需要看继母脸色过日子的翁主, 莫说将旧帕子送还萧御, 哪怕自己立在萧御面前泪如雨下, 萧御心里也不会有甚么情绪波动。
一个想要高攀他,却失败了,不得不灰溜溜拿了万两黄金消失的人,是萧御人生路上的污点,多瞧一眼都是脏了他的眼, 又怎会对这个污点念念不忘?
可现在不一样。
她是一手遮天的长公主,不存在她高攀他,与他的那段短暂情缘,也是生于卑微却眼光极高的见证——不是最高的权利她不要,同理,不是最优秀的人,她也不会撩。
她的一举一动会被放大无数倍,薄情寡义也好,手段毒辣也罢,都是上位者的必备,世人一边唾弃着她,一边又口嫌体正直敬佩着她。
成王败寇,莫不如是。
李姝心中好笑着,盘算着萧御收到帕子的时间,与萧御从岭南回来的时间,慢慢进入梦乡。
或许是日有所思的缘故,李姝夜里梦到了萧御。
也不能说是梦到萧御,准确来讲,是梦到数年前自己被还是太子的李琅华囚禁,她偶然撞到萧御前来太子府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被李琅华抓走后,她的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必然会求救萧御,毕竟她与萧御曾有一段情,买卖不成仁义在,换成正常人,总要顾念几分旧情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人还未进萧家大门便被打了出来。
她听说萧御来太子府,想尽办法闯了出来——萧家一门五侯,权倾朝野,萧御是萧家最看重的公子,哪怕是代行天子事的王皇后,也要对她礼敬三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萧御是真正的无需看任何人脸色过日子的人。
她直直立在抄手长廊,恋恋看着向她走来的萧御。
冬风卷着清冽梅香撩起萧御衣袖与长发,衬得他眉眼愈发沉静,仿佛随时会御风而起。
那一刻,她以为萧御是为她而来。
直到李琅华的描金折扇敲在她鬂间,顺手揽着她的肩,揶揄笑着问萧御:“哟,萧世子,大司马叫你来的?”
“孤不过推脱两三日,大司马竟这般沉不住气。”
大司马是萧御的父亲。
萧御平静点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又很快划过,眸光清冷而疏离。
于是她明白了,萧御此番前来,是为益州之事。
李琅华之前绘制的益州地图出了些问题,大司马请李琅华过去相商。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逸之果然是大夏第一公子,心怀天下,为政务而来。”
其实她这句话挺不占理的,她能为两万两黄金踹了萧御,就不许萧御对她见死不救?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期许,曾让她为之惊艳的萧世子,终归与旁人不同,看得到她的委屈与无奈。
他可是大夏第一公子,世间最最聪明剔透的人。
只可惜,他洞察人心,唯独不愿去看她的心。
李姝说完话,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李琅华的轻笑声:“萧世子,你当真不解风情。”
“这样的妙人,你舍得?”
时隔多年,她依旧能想起李琅华话里的惋惜,以及萧御声音的不悲不喜。
萧御的的确确是不在乎她的。
是她穷其一生无法取悦的人。
幸好,她从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对他的感情来得快,也去得快。
再次与他相见,看着他清隽面容,她心中已无任何波澜。
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
世人总是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扰终生,换言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大抵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又一次梦见他。
梦醒之后李姝有些惆怅,然而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就被繁琐政务占据了。
她是长公主,每日需要她拿主意的事情不计其数,她能分给自己缅怀过去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
天家宗室在经历王皇后的打压后,影响力大不如前,她本欲扶持宗室对抗朝臣世家,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不是李家人,她的身份一旦曝光,天家宗亲将会成为第一个要她性命的势力。
还是要扶持寒门。
寒门饱受世家朝臣与天家宗亲的欺凌,百年来受人冷眼,一无所有。
她的破格录用改变了他们的地位,无论她是否姓李,他们都会维护她的统治。
当然,不止是寒门,宦官内侍也要扶持,甚至外戚——季青临与王负剑必须掌军政。
打定主意后,李姝迅速行动起来。
她的举动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出身蓬莱季家的小将军季青临早已暴毙,如今活着的是她的面首,虽在益州颇有战功,但大夏讲究出身,论资排辈,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做个送死的前锋将军尚可,但若权掌军政,便是逾越。
屡立战功的季青临尚且如此,更何况身无寸功的王负剑。
李姝的行为实在惊世骇俗,朝臣世家们极力反对,在宣室内吵翻了天,更有性格激烈的,手持象笏直直撞向殿内盘龙柱。
一日之内抬出几个老臣后,原本在她的支持下斗志昂扬的内侍与寒门们心中犯了怵,下了朝,跟在李姝身后,小心翼翼试探着李姝的态度。
李姝咽下一口润喉茶,眉梢轻挑,俯视着殿里的内侍寒门,声音凉凉:“你们喜欢给人当狗,那便去当,别拉着本宫一起。”
“本宫生来受不了嗟来之食。”
李姝的话说得极为难听,内侍寒门们面上有些难看,一时之间,无人敢接她的话,殿里静得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赵金元乃寒门之首,又素来被李姝倚重,他环顾左右,见无人答话,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殿下,非是臣等胆小怕事,而是老臣们的态度实在坚决,若将他们逼得太狠,只怕他们会冒死一战。”
“那又如何?”
李姝看完益州送来的季青临的书信,凌厉凤目漫上一丝笑意,懒洋洋道:“如果事事都要看老臣们的脸色,那本宫还做甚么长公主?”
“本宫才是九州大夏的主人。”
季青临的信并不长,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字迹如他的人一样直率坦白。
少年人的爱恨都浓烈,一扫她近日里周旋在各个势力间的疲惫不堪。
季青临说,长/枪在手,愿为长公主而战。
他已准备好,她又怎会怕?
她是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生而为人,性命只有一条,谁不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本宫明白你们在怕甚么。”
李姝笑笑,道:“想现在退出的,去元宝那领银百两,自此之后,你与本宫再无瓜葛。”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想继续追随本宫的,那便洗把脸,一往直前随本宫一条路走到黑。”
李姝合上季青临的书信,懒挑眉,对众人说道:“前途艰难,本宫承诺不了你们太多,但本宫能告诉你们,本宫在一日,便许你们跋扈一日。”
李姝说完话,并没有人站出来回来,她也不着急,收回目光,让元宝磨墨,提笔给季青临回信。
毕竟是牵扯到身家性命甚至家族存亡的大事,她又无法承诺一个昌明未来,这些人难免犹豫不决。
不过她的要求并不高,殿内的这些人,能留下三分之一她便心满意足。
李姝一边写这信,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她将回信写好,装进信封交给元宝,殿内陡然响起赵金元的声音:“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赵金元的声音洪亮,又很突然,她眼皮跳了跳,余光去瞧赵金元,见他面色微红,显然有些激动。
再看赵金元身后之人,个个群情激奋,一扫刚才的精神萎靡。
“臣愿誓死追随殿下!”
又一个寒门道。
有了第一句,便有第二句,第三句。
一人跪,众人跪,殿内之人皆俯首。
李姝眸光轻转,道:“很好。”
“本宫看上的人,果然都是聪明人。”
她选在这个时候拆季青临的书信,给季青临回信果然没错。
作为上位者,要有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镇定,这样才会让追随之人有底气继续追随。
讲真,其实她心里也慌得一匹。
她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一旦曝光,等待她的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在这之前布置好一切。
朝臣世家为自己家族利益,天家宗室维护李家皇室,唯有寒门与内侍,因她崛起,也只会忠于她一人。@轻@吻@书@屋@独@家@整@理@
安抚完寒门内侍,李姝找来李琅华,让李琅华以先废太子的身份参加下一次的朝会。
她容李琅华活着,可不是让李琅华当个摆设的。
听完李姝的话,李琅华手指轻扣着案面,悠悠说道:“小姝,外戚干政,内侍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