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
她给纤云阁里的丫鬟讲了那么多女子自立自强的故事，若是这丫鬟愿意去给别人当妾，那她可真的心会凉。
顾玖收了脸上的笑，面无表情地看向黄夫人：“黄夫人，听到了吧，茗绿不愿意。”
黄夫人咬唇，“夫人才是做主的人，她说了有何用。”
顾玖嗤笑一声，既然对方不要脸，她也不必留面子了。
“我是做主的人，那您听好了，我也不愿。”
“夫人当纤云阁是什么地方，和烟花柳巷一般，□□出人，给男人寻欢作乐吗？”顾玖说得太过直白，黄夫人咽了一下口水。
顾玖直视黄夫人，语气里满是坚定：“纤云阁开创之初，是想给夫人们留一个舒服自在的小天地，这个初衷，以后也不会变。你如何想，我管不着，但想把歪风邪气带进这里，我不允许。”
歪风邪气，说的就是随时随地上赶着给男人找小妾。
黄夫人听出了顾玖语气里的轻蔑，她翕了翕唇，没能说出话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说得对，我也不允许！”
长公主施施然进来，没有半分偷听谈话的自觉。
她朝黄夫人哼了一声，“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你也不用来了。”
黄夫人行礼的动作顿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灰溜溜地出去了。
长公主宽袖一挥，坐在顾玖旁边的位子上，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看向茗绿：“茗绿，跟本宫说实话，你是真的不想去，还是迫于压力不能去？”
屋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顾玖的手指轻轻摸着椅子扶手的纹路，耳朵竖起来。
“回公主，茗绿是真的不想去，”茗绿吸了吸鼻子，“夫人与我们说过，女子立于世，何必事事依附男人？我们有手有脚，凭借自己的勤劳，也可以填饱肚子，若是能学得技艺，看准时机，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茗绿一脸感激地看向长公主和顾玖，“公主，夫人，你们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我们，我们不必被人糟蹋身子，这对我们来说已是大恩，我们从未奢望过其他，只求好好报答各位夫人。”
长公主点头，看向顾玖。
顾玖道：“若是以后碰到和黄夫人同样的事，你直接来告诉我。待会儿我会叫嬷嬷告诉大伙儿。”
“是，茗绿知道了。”
等到茗绿出去，长公主道：“等下我会出去和后进来的那些夫人说，如果谁敢有心思……”
长公主的话没说完，不过表情已说明一切。
顾玖摇头叹道：“日后允许新会员进来，可得再看得仔细些。”
长公主深以为然。“那些丫鬟有几个也大了，到了嫁人的年岁，你有没有什么章程？”
顾玖对这事早有了打算，“公主看，我们纤云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是想大家都舒坦，人数必不能太多，可外面还有许多出得起银钱的夫人想进来。”
“你想开分店？”长公主猜道。
顾玖：“我想让那些大的姑娘们直接开店。”
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不解地看向顾玖。
“您看，纤云阁的按摩手艺很好吧？”顾玖循循善诱。
长公主不假思索地点头，“每次累了，来这里按一按，浑身都舒坦起来。”
“按我的设想，她们可以到外面自主经营按摩店，抑或是到别的大城池去，开纯露铺子或者脂粉铺子。当然，打着纤云阁的旗号，纤云阁必定要占利。”
顾玖将老早就拟订好的计划娓娓道来。
“那些姑娘们虽是买来的，可在没发洪水之前，她们也是良民家的女儿，不用为奴为婢。十年后，只要没有大错，我会归还她们的卖身契，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一点缘分。公主以为如何？”
长公主自然是答应的。
因为顾玖这一番说明，她对今天要来问顾玖的事更有信心，也更期待了。
顾玖这才知道，原来长公主进来是有原因的。
大凌朝出征，长公主想做些善事为大军祈福。因着顾玖的十文喜礼在京城出了名，所以她特地来问问顾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顾玖一听，明白过来。
其实有纤云阁这个想法时，她就想用夫人们的力量一起做点慈善事业。眼下长公主提出这个疑问，不正是个好时机吗？
于是，她便将自己的慈善计划和盘托出。
夫人们要钱有钱，要闲有闲，有如长公主这般毫无私心的，也有注重名声的，既然如此，何不集结在一起。
长公主：“那依阿玖看，我们需要找个院子，专门来收养女孩妇人吗？”
顾玖对此另有看法：“公主，若是我们自己负责接济女孩妇人，必定需要时间来让大家了解，而后还需要大家花时间接受信服，这样太费时间了。”
“阿玖有什么主意？”长公主道。
顾玖指了指城外的方向：“据我所知，城外有不少庵堂，其中以静慈庵的名声最好。不若我们定期送食物送衣物到那里，委托师太们接济需要帮助的人。”
长公主击掌：“好主意！庵堂本就是为女子开设的，不少寡妇过不下日子，时常去庵堂帮忙，以换取食物。”
破城之战后，太后用自己私库里的东西，赏赐那些马革裹尸的兵士家属，只不过太后年事已高，不好亲自出面跑一趟，就让长公主代劳。
长公主接触多了，自是知晓寡妇们的难处。
“我们可以组织会员，每月一次，大家一起前往庵堂，以大家的名义，送上一个月的吃食衣物银钱。同样的，庵堂那边也每月送一次账本过来。”
长公主满意点头，“甚好。”
“至于捐出去的这份钱，直接从纤云阁的利钱里出如何？”这次谈话事出突然，顾玖还没来得及问其他两位股东的意见，只能先询问长公主。
长公主自然不会反对，“我待会去问问昌国公夫人和阿芷，不过想来她们也不会不愿意。”
至于其他会员，估计更是双手双脚赞同。
她们来纤云阁，是为了享受，现在不用额外花费银钱，还能额外挣得名声，就冲着这一点，估计以后会有更多的夫人对纤云阁趋之若鹜。
捐钱捐物给庵堂这件事情很快确定下来。
成为会员的夫人们对纤云阁的事情更上心了。
“听说了吗？工部侍郎黄夫人开了一家铺子，叫滴娇阁，拉了不少夫人过去。”
“我也听说了，她还请了不少夫人过去她家赴宴，听说加入的形式跟咱们纤云阁一样。”
顾玖一进门，就被夫人们拉去花厅，听说了这件事。
顾玖笑着道：“夫人们无须担心，黄夫人这家铺子成不了气候。”
有一位身穿紫衣的夫人开口：“我也这么认为，我打听到的是，许多人想来纤云阁，可是咱们这里卡得太严，一月才能进那么一两个，许多想来的来不了，这不，心里有怨气，这才加入了黄夫人那边的铺子。”
顾玖赞同点头。她记得这位夫人，事实上，她记得所有成为会员的夫人姓名来历。
说话的这位是应国公府世子继夫人，年岁二十五六左右，平时说话风格极其沉稳。
顾玖道：“那里除了黄夫人，都没有进过纤云阁，只怕到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和长公主关系最好的昌国公夫人道：“我们还有公主撑腰呢，无须担心。”
大家笑了起来，各自散开。
眨眼间，到了腊月。
京城已下过一场初雪。
顾玖在暖阁里看着今日的书信。
经顾玖“逼供”，小鹿子说李照写了半年的书信留在书房，小鹿子每月搬一箱给顾玖。
由此来看，李照真是做了长远的打算。
顾玖本以为今年都收不到李照热乎乎的来信。
没想到，腊月初十，边疆信件入京。
军中驿差在城门口大喊“三百里加急”，全城人都知道了。
百姓中有不少亲人都跟着去了边疆打仗，自然挂心。大伙儿纷纷好奇信件回事什么。
下午，宫人贴出皇榜：边疆大捷！
进入到过年热闹期的京城立即沸腾起来。
顾玖在贴出皇榜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只因在驿差进城后不久，就有卖糖葫芦的上门，给定安伯府送了一封信。
顾玖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心里一阵明了。
打开一看，果真是李照的来信。
来信依旧很简短，只有短短八个字：一切安好，甚是想念。
顾玖眉开眼笑，几月不见，李照竟学会写甜言蜜语了。
她看了好几个月的预留信件，可没有出现过想念这类的缱绻字眼。
不过嘛，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的形容还真是贴切。
顾玖嘴角忍不住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晚上，顾玖在床上，翻来覆去，竟失眠了。
一开始，李照离开的那几天，她还真不习惯。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位，没了平时的睡前谈话，她时常会想，不知李照此时此刻再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