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小子失去了人间喜怒。
谢青云收敛住脸上诧异的神色，若有所思。他那双奇特的阴阳眼，扫了眼寇谌覆在耳边的手机。
寇谌似有所感的回头，状作不经意，换了只手。
随手在落地窗前的实木餐桌前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拭唇边的水渍，细细碎碎的阳光将那双惨白的唇晕上了层光泽。
他不急不缓的冲着电话里的人，淡声回：“别找我，两天后就回来。”
两天后？……为什么是两天后？
顾暖眯着眼，摩挲了下耳垂，声音又变回了一开始的细细软软：“听说明天是你生日，我还想着给你做个生日蛋糕。”
“你会做？”
“我可以学！”
“顾暖，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不适合你！”
低低沉沉的轻笑声，醇厚沉郁，该死的好听。
顾暖眯着眼，不为所动，勾唇：“嗯！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蛋糕可以先学着，如果我两天后能回来，就把它吃掉。”
顾暖捏了捏手腕，红唇张合。冲着电话无声的说了一句：“Why？这两天内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只能用如果来承诺？”
电话聊到这儿，顾暖基本可以确定容慕之前说的话并没有错。
寇谌他极有可能知道自己的境况。
这通电话中，他一直在强调“如果”，“两天后”“能”，充满了不确定和未知的暗示。
顾暖分析下来，几乎可以确定系统提供的资料可能并不准确。
寇谌可能知道真相，甚至极有可能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厄运。
顾暖抿了抿干涩的唇，憋着嗓子，娇声回：“好，那我在家等你哦！”
男人唇边的弧度加深：“嗯！”
挂完电话，寇谌迈出长腿，坐回卡座。
谢青云摇晃着手上的葡萄酒，压着嗓子，细声细气学了一句：“那我在家等你哦！”
寇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唇角的笑容消失无踪：“谢叔！”
“电话里的女人是谁啊？”谢大师锃亮的光头在家庭式吧台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金主。”
“！！！！”谢青云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咳嗽出声。
“你这个样子被外面求你看风水，算命数的人看见了，会不会被当成个江湖骗子。”
寇谌低头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高脚杯在他手中来会晃动，动作优雅。
谢青云弯着腰咳嗽了会儿，抬头眼睫沾着水渍：“别转移话题，金主？如果凭一己之力搞垮日达集团的寇少需要金主的话，那这金主家中需要有多少坐金矿，才能包养得起你。”
寇谌沉默不语，好一会儿，突兀的来了一句：“谢叔，我发现了个灵魂十分有趣的女人。”
谢青云歪头，明锐的捕捉到两个字：“灵魂？”
他不置可否，视线定在玻璃杯血色的液体上，薄唇上扬，弧度微深：“很神奇的灵魂，能仅用半天的时间，手段利索的将一个轻生的的男人给重新点燃希望！”
谢青云挑眉：“她……心地善良？”
寇谌摇头：“不，并不是，如果我感觉没错的话，那人应该和我是同类。”
谢青云敲击吧台的动作一顿，一脸不解：“和你同类，那就是冷清冷性，万事漠不关心。但是却又热心救人？我怎么越听越不懂。”
暖黄的灯光晕在寇谌的如墨的眼中，星星点点。
他唇边的弧度加深，唇色虽然惨白，可酒红色的酒水覆在唇上，艳艳生辉。
他笑得意味深长：“所以才很特别。明明是一样的性格，她却好像活出了另外一种热烈，让人感觉不到颓丧。”
“前几天，偶然看见她为一个生无可恋的人出头，打恶人时，快狠准，骂恶人时，句句不带脏，却很爽。她活出了我前世想要的样子。”
谢青云眼中生出一丝心疼：“阿谌……”
“万一能活过明天，我打算回去好好与她相处相处。研究一下，怎样才能将颓丧藏起来，活成她那样潇洒又热烈的模样？”
很多年后，寇谌才明白，打直线球的顾暖很少出现，她常态是矫揉造作花心又慵懒。
只是这五天遇到了不可抗力因素，不得已卸掉了身上的伪装。
而他何其有幸，一开始遇见就见到了她面具下真正的样子。
谢青云摩挲着高脚杯的根部，没有说话。
豪奢的家庭别墅，明明天光大亮，灯火通明，却有股森冷的阴气。
过了好一会儿，谢青云才叹了口气，安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你重生回来，魂魄并没有受损。莫祁养出的恶灵想要夺走你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容易……”
“谢叔，不用安慰我……我回来的太晚，你知道的，这具身体被下了三年的邪术，身体亏损，经不起那东西的强势入侵……”
第13章 偶遇
火车在这天晚上抵达京市。
系统贴心的不像机器，不仅提供了谢青云的定位，附带赠送京市地图一览。
顾暖甩了甩身后的马尾，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天气炎热，细细密密的汗黏在身上，顾暖不舒服的抿了抿唇。
站口人多，推推搡搡，身后不远不近处一直跟着位老人，这会儿人流变多苟，他开始拉近两人的距离，闭着眼睛往前冲，眼看就要撞到她的身上。
顾暖闪身，动作利索的避开。
老汗打了个趔趄，前方没有支撑，扑通倒地。
周围聚集了不少视线，顾暖故作惊慌的拍了拍胸脯，唇角微弯，笑容温柔无害，关切的问：“您没事儿吧？”
老汗狭长的眼厉色一闪而逝，他歪着身子，面色发苦，“哎呦！”叫唤个不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不知情的人上前两步，伸张正义。
“哎，我说你这小姑娘，把老大爷撞倒了，扶都不扶一下的吗？”
“这年头的年轻人，越来越没有道德约束。”
“把大爷撞的起都起不来，赔钱送医院！”
……
顾暖垂着头，再抬起头的时候，杏眸晕染了层水渍，楚楚可怜，欲语还休。
人群安静了一瞬。
之前围观了全程的乘客终于打破沉默。
“你们一直指责这孩子干什么？刚刚我亲眼看见，是这位老大爷故意撞上小姑娘的。人家只是躲了一下，老大爷自己没撞上去，失去支撑摔倒。这叫碰瓷儿，小姑娘有什么错？”
“京市这地方，什么都有，尤其是火车站，碰瓷骗子，数不清。我瞧着这大爷，不就是最近几天经常碰瓷摔倒的那位吗？”
“害，刚才没细看，原来真的是那位大爷，昨天可是向我讹诈了五百块钱呢！”
人群中有人认出老大爷，刚才指责顾暖的人，这会儿呐呐无声。
仔细看人群中央的姑娘，牛仔裤白衬衫，皮肤白白净净，一脸涉世未深。
一看就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学生妹，之前喋喋不休指责的人，心怀愧疚，这会儿对碰瓷的老人便没了好声气儿。
“我说大爷，你碰瓷就算了，还找上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可别教祖国的花朵寒了心。”
“大爷，您起来吧，别装了！”
“您可别再行骗了，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您，一定让警察教育教育您！”
此时卧倒在地的李行三，肺几乎要被气炸。他在京市大小车站，地铁口，行骗多年。凭着一点儿蹩脚的观面识人能力，碰瓷儿几乎百发百中。没想到人生头一次栽跟头，竟然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长相文静柔弱，如果之前被迫摔倒时，他没有看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意，李行三几乎要以为自己今天真的算错了，运气不好。
耳边嗡嗡作响，全是围观人群的指责，眼看着上前询问的人越来越多，李行三面沉如水，冷冷的瞟了一眼对面的小丫头。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地面啐了口口水。
迅速的钻出人群，腿脚利索，跑步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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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站口，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对面公交站台附近停了很多出租车。
顾暖背着双肩包，就要过马路。
却觉得后背一凉，她扭头，之前碰瓷逃走的老大爷再次出现。
他换了身穿着，嘴巴叼着根烟，看上去年轻不少。
顾暖摩挲着双肩包的袋子，似笑非笑：“想要找回场子？”
李行三小眼如矩，目光森冷，如蛇信子一般，黏在顾暖身上。
顾暖皱眉，裸露的肌肤生出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李行三冲着她嘿嘿嘿直笑，一口黄牙，参差不齐。
“小姑娘口气不要这么冲，我老家伙，行走京市三教九流之地多年，认识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今天你让我丢了大脸，怎么也要讨个说法！”
顾暖杏眸微眯：“哦？说法，你是嫌刚才的教训不够？”
李行三翘唇，冷笑：“现在跪下来认错，爷爷还能留你一命，否则……”
顾暖抬手慢条斯理的擦掉额头上的热汗，法治社会，一个老头的威胁，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背过身，并不想继续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