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与当初离开京城时何其相似,一行三人一起站在甲板上,身后那些装着嫁妆的雕花木箱几乎堆成小山。宋恬最后呼吸了一口江城湿润的空气,看着岸边那逐渐远去的人影,心中轻轻说了声再见。
小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埋怨过命运,为什么不能给她圆满的亲情。这次尽管阴差阳错,但终究也算是弥补了从前的遗憾。
这样的父母,还是值得被她放在心上的。
云重早在定下婚期时,就对这次的回京之路抱了十万分的期待。如今他可不比从前那样,没名没分的,干什么都要提防着宋离,作为宋恬未婚夫的云重已然无所畏惧,当着大舅子的面便要伸手揽住宋恬,没想到却被她一个闪身躲过,只得到了一个端庄的微笑。
手上落空的云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双臂环胸围观看戏的宋离。
虽然云重的眼神真挚表情可怜,世子殿下却依然铁面无私,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我们出发之前母亲特意叮嘱过,说你们都要成亲了,原本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但是没办法,现在既然都在同一条船上,见面无法避免,那就尽量不要再多接触,不然会不吉利。”
不吉利……云重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甩了甩衣袖,靠在桅杆上凝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
姜还是老的辣呀,丈母娘肯定是预料到了什么,才会提前给兄妹俩交代这种事情。罢了,江城到京城走水路不到一个月,也不是不能忍。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执行的时候,云重就发现理想和现实还是会有一些差距。试问,哪个男孩在看到自己喜欢姑娘时,不想上去说两句甜言蜜语,不想上去拉拉小手搂搂抱抱?但是这些事情在宋离的监督以及宋恬的自律下,全部被列入了禁止清单。而一旦他表现出了反抗的意图,只需要一句“不吉利”便能将他镇住。
成亲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云重自然是要给阿恬最好的,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云小将军竟然真的撑到了船在京城靠岸。
宋恬和宋离这一次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住驿馆,云重不辞辛劳地帮他们安顿好之后,终于完成了这一次所有的任务,心中紧绷的弦一松,胆子也跟着肥了许多,顾不上宋离凶狠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宋恬的脑袋,然后迅速逃开,笑着向她挥手再见。
这段时间在船上,两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宋恬心中其实也有些想念,但是想着距离成亲也不过三日,便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急躁,维持着自己该有的端庄。
大概是云重最近的优良举动让宋离放下了戒心,也有可能是做哥哥的体谅妹夫的不容易,世子殿下在巡视驿馆时脚步顿住,看了眼不远处宋恬的房间,转头示意部下,除了保护郡主的侍卫,剩下的人尽数撤掉。
京城的天黑得比江城早了许多,有了夜色作掩护,大大方便了某些小将军半夜爬墙,一路顺利到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实力,一度怀疑是不是宋离下了套。
宋恬并不知道某一个坏家伙正在暗中蠢蠢欲动,早早便点了灯,本想看些什么书,却突然想起夫人在送嫁前夜给她的那本小册子,脸颊微微泛红,心中的好奇却是越来越浓,天人交战之后,终究还是不打算压抑自己,确认了门已经锁好,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红着小脸在房内的箱子里一阵翻找,终于将那本承载着满满母爱的书拿了出来。
这册子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连纸上都带着暗纹,看起来格外雅致,根本想不到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但就是这样的表里不一反而让宋恬觉得更加刺激,心脏在胸腔内咚咚作响,颤抖着手指,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第一页翻开。
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着的窗户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某个小将军做贼一样爬了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户。估计也是因为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云重的动作格外生疏,甚至还差点撞碎了花瓶。然而尽管有这么大的纰漏,沉浸在书中的宋恬却始终都没有察觉到,直到身后有某个人影笼罩过来,挡住了烛光,这才猝然惊醒,张口无声地惊呼一声,慌忙合上了书。
云重看着宋恬慌张的举动,缓缓眯起眼睛,直觉那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皱着眉思索,想起女子出嫁之前,母亲似乎都是要进行一些教育的,顿时明白了小姑娘的秘密,心中也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阿恬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吗?在看什么呀,跟我说说呗。”
宋恬不知道云重到底有没有看见,但是这种事情……总是不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眼珠子东瞟西瞟,就是不愿意直视云重的眼睛。
“……就是就是一些描写风土人情的书,你肯定不感兴趣的。”
接着,像是生怕云重继续问下去,宋恬探身端起桌上还没吃完的点心,拈起一块就往云重的嘴里塞。
“这是叮当今天新做的,你尝尝看。”
云重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被投喂的感觉,尽管知道小姑娘这动作可能只是情急之举,但心中依然甜得不行,伸出舌头一卷,将那点心带入口中,顺便还轻巧地在宋恬的指尖留下了一点濡湿的痕迹。
湿热的触感像是过电一样,从指尖直接传到了宋恬心里,整只手都狠狠一颤,点心盘差点脱手,还是云重眼疾手快接住了它,才避免了惨剧发生。
眼下的氛围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夜深人静,小姑娘羞涩又慌张,云重甚至都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双手缓缓伸出,找到宋恬的衣袖,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一些,闭上眼微微俯身,近到呼吸相闻……
“阿恬!不早了,快休息吧!”
宋恬瞬间回神,脑子一想就知道宋离肯定什么都知道,顿时窘迫起来,挣开了云重的手,一路将他推到了窗边。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云重在心里将宋离骂了个狗血淋头,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宋恬抱紧了怀中,又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松开,声音里是恶狠狠的威胁。
“等到三日之后……”
“咣当”一声,宋恬毫不留情地关上窗落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结局啦,兴奋!
第46章 结局
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某恬恋爱日记》
婚礼的前期准备并没有怎么让宋恬操心, 除了宋夫人派来的几个得力干将,皇后娘娘和云夫人也前后脚过来进行了视察指导,一应事务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她只需要安心待嫁。
那本只翻了一页的小册子, 因为总能勾起某些烛光暗影下的旖旎回忆, 被宋恬狠心地压了箱底。直到婚礼前夜辗转反侧时, 想到这样一份特殊的嫁妆,再次将它翻了出来, 为即将面临的大考临阵磨枪。
……以至于一夜未眠。
宋恬本身就是越紧张越清醒的体质,再加上小册子带来的视觉冲击,一闭上眼,脑中便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来回翻了好几次身, 却依然毫无困意,最后索性起身开始捯饬自己, 新娘妆逐渐在脸上晕染开来,原本就精致的脸更加倾国倾城,看得宋恬自己都忍不住动心。
叮当原本还有些担心宋恬起不来,专门来得早了些, 想要哄她起床, 却发现郡主殿下竟然起了个大早,惊诧之余也顿时慌乱起来,拿起嫁衣就要往宋恬身上套,还是宋恬温声劝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安抚下来。
皇后担心宋恬身边的那几个人会疏漏掉什么, 专门派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过来撑场面, 整个流程都有条不紊,节奏紧凑到让宋恬根本就没有什么胡思乱想的机会, 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蒙上了盖头,眼前的红绸透着微弱的光。
外面传来小丫鬟压抑不住的惊呼,宋恬知道大概是云重来了,心脏如擂鼓般狂跳,就听见隔了一扇门,宋离的声音嚣张又恶毒。
“想做我们宋家的女婿,酒量必须要合格。这样,咱们好歹也算兄弟一场,大哥我就不刁难你了,这二十碗酒,喝干净了便算你过关。”
即使看不到现在的状况,凭宋恬对宋离的了解,她也能想到这位大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云重,当下有些着急,生怕那家伙会死心眼地全部喝完,起身就要出去,却叮当一把摁住,誓死不让她搞出什么幺蛾子。
僵持之中,外面的云重轻笑一声,带着点胸有成竹的感觉,一下子就让人放下了心。
“那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妹夫的,便理应将手下的兄弟们介绍给大哥认识了。”
宋恬心里一松,摇着头低笑,听着一阵嘈杂声过后,那个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这才直起了身子,低眉敛目,等着新郎官进来。
宋离显然也没打算真的要为难云重,见他解决了喝酒难题之后,便也识相地不再耽误吉时,先他一步进房,在宋恬面前蹲下,等着她趴上来。
这还是宋恬跟宋离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初时还有些不适应,但也有可能是被临出嫁时的情景触动,只觉得兄长的后背宽广又结实,心中顿时无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