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走了?那很急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云重暗暗将手背在身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小姑娘,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留下不咸不淡一句:“不用了。”
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暗含深意地补充:“明日……我们从京城运送的那些箱子会到江城码头,郡主若是方便,可以出城迎一下……国主和夫人也会去。”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宋恬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细节,敷衍点头:“好的,我会去的,毕竟是陛下送来的礼物嘛,确实应该出城相迎。”
云重无奈,张了张口,还想说两句什么,但是见宋恬完全听不进去,便也不打算再纠缠,起身告辞。
宋恬目送他离开,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堵得慌。
这分别之前的最后一面也太草率了吧,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就算了,竟然连对话都如此简短,难道真的是到了恋爱的瓶颈期?
无论是不是瓶颈期,云重要离开都是板上钉钉,隔日一早,都没等叮当叫她,宋恬就自觉地起了床,对着镜子发愣了半晌,不敢相信里面那个蓬头垢面面容憔悴的人是她自己。
真是的,不就是即将异地吗,小场面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自我安慰之后,宋恬在自己亲手捯饬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撑着郡主的仪态与父母和宋离一起来到城外,那边的云重已经整装待发,没有骑马,大概是要走水路。
这人还真是不能清醒认识自己的能力,来时吐得那么厉害,这回没有人照顾,看看他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尽管心里这么想,很快就又有担忧浮现,宋恬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老妈子,人家还没有离开,就开始担忧他在船上的饮食住宿,担心他能不能休息好,担心他要是再遇到刺客会不会发生意外……
那些生气别扭什么的,在分别面前都不值一提。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那座皇室特制的大船终于破开了清晨江面上重重叠叠的迷雾,出现在了视野里,码头上伶俐的水手已经开始做船靠岸后的准备,云重也主动上前迎接。
宋恬看着他与那些部下一起,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箱搬到岸上,之前在船上时没有仔细查看,现在一看才发现,箱子的数目出奇的多,大概有几十个,现在堆在一起,要是一一排开,大概能绵延好几条街。
皇帝陛下还真是大手笔啊。
宋恬在心中暗暗感慨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戳,转头看去,就见宋离昂首站在她后面,脸上的表情正经,眼睛却向她这边斜着,其中带了一丝宋恬不太明白的意味。
“咋么样?喜欢吗?”
宋恬莫名,皇帝送的礼物按理说都是应该进国库,算不上宋家的私人财产,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更何况那些箱子上面还有封条,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她都不知道,又谈何喜欢不喜欢。
但是既然宋离突然发问,她就姑且当他是中二病发作,跟哄孩子一样,连声附和:“喜欢啊,当然喜欢,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了。”
没成想,宋离听到这答案,倒是足足愣了一瞬,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遍,接着摇摇头,一脸的失望。
“哎,云重这小子不行啊,也太沉不住气了,连两天都忍不住,就什么都跟你说了。”
宋恬一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侧头想要再仔细问上两句,就见不远处的云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宋恬张开了的嘴巴又合上,之前离别的伤感烟消云散,心脏再次剧烈跳动,隐隐觉得应该要有大事发生。
果然,现实没有让她失望,带着一身水汽的云重在宋国主和宋夫人面前站定,深深躬身,行了一个晚辈礼,抬头时敛去了身上的锋芒,面容无比坚定。
“晚辈云重,京城人士,倾慕郡主已久。本是应该将三书六礼全部走完,无奈京城与江城相隔千里,晚辈心急,多有冒昧,但确实是一片真心,愿国主和夫人……喜欢。”
不止是宋恬,就连宋国主和宋夫人,这时候也狠狠地愣在了那里,全场只有早就猜到真相的宋离还保有一些理智,见云重依然恭敬地垂着头,轻咳了两声,将宋国主唤醒。
没有那个父亲能在突然被下品的情况下保持微笑,宋国主尽管确实欣赏云重这个孩子,但是也难免会有一些“房子塌了”的微妙感觉,僵着脸开口让云重起身,叫了几个护卫去帮忙抬聘礼进宫,这才迈步向城内走去。
路过云重身边时,冷哼一声:“云小将军好本事啊,昨夜才说了告别,今日就带着聘礼卷土重来。”
云重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质问,厚着脸皮腆着笑脸:“云小将军确实已经离开了,现在在您面前的,是专程过来下聘的晚辈云重呀。”
他的态度实在太好,好到宋国主都不忍心再刁难。用力甩了甩衣袖,依然做不到和颜悦色,僵着脸快走在前面。
宋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神游天外地提脚跟上,就见前方的云重突然转过身,朝她眨了眨眼。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瞬间就将冰封了多日的心扉划开。
云重太会了,真的太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会了
第40章 圣旨
云重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就是喜欢这么被他惦记着。
——《某恬恋爱日记》
宽敞明亮的大殿内, 几人相对而坐,角落里的香炉缓缓吐着檀香味的烟雾,为整个氛围加上了几分神秘朦胧。
宋国主脸上官方的笑容在避开了外人的视线之后尽数消失, 看向云重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抬眸向外面望去, 云重抬过来的聘礼就停在那里, 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绑上了大红绸花,看得人刺眼。
“云小将军千里迢迢带了聘礼过来……云将军和云夫人可知道?”
云重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便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 听闻此言,也不再坐着,直接站到了宋国主面前,明显是已经准备接受暴风雨的击打。
“家父家母都知道,家母还专门为阿恬和微臣喝了八字, 慧源大师说,是天作之合, 千年修来的缘分。”
宋夫人是个信佛的,而慧源大师的名号又相当响亮,因此听说了这个名字之后,之前严肃的脸色变软了三分, 看向云重的目光也多了些打量, 倒真有些丈母娘审视女婿的意思。
然而宋国主却不信这些,视线紧锁着云重,缓缓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云重尽管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像这样一个人面对如此强大对手, 还真是头一次, 额上渐渐渗出冷汗,腿却始终坚定地扎在原地, 知道自己此刻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退意,不然就是前功尽弃。
整理了一下头绪,云重继续面带笑意地拱手:“不止是慧源大师,外祖父前些时候观天象,也说微臣已经遇到了此生命中注定之人,而长公主……长公主也非常喜欢阿恬。”
这话并不是顺口提到,更不是毫无目的的彩虹屁,而是专门针对宋国主与夫人制定的作战方案。
长公主十八岁之前便是在宋国境内的灵山上习武,据说与国主的母亲有相当深厚的交情,这次听说云重要来提亲,生怕这小子出师不利,便专门跟他说了这一段往事,估摸着宋国主就算看不上云重,至少也会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对这小子客气点。
而宁老爷子的关系就更加直接,他前些年游历各地,在江城遇见了微服出游的宋国主,两人一起吟诗作对,都是追求纯粹的文人,从此便结下了深刻的友谊。虽然之后天各一方,互相表明身份之后,也碍于各种问题,无法进行书信往来,互相认同的感情,对于文人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因此,在说出这两个人名之后,云重瞬间觉得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突然减轻了许多,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之前他一直都是不喜欢别人拿自己的家世做文章,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靠自己的本是拼出一番成绩来。但是现在看来,必要的时候,家里有两个能与岳父搭上关系的长辈,好像……还挺有用的嗷?
毕竟云重已经将家中长辈搬了出来,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对方的诚意,况且双方毕竟还有交情摆在那里,宋国主也不好再继续刁难他,抬手请他落座,吩咐宫女给他添上茶水。
趁着云重喝茶的工夫,国主与夫人对视一眼,转而将矛头指向了宋恬,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在暗示些什么。
“那阿恬觉得呢?”
宋恬莫名,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回到自己身上,但是看着她爹娘的眼神,隐约领悟到了他们的意图,大概就是觉得女孩子还是不能答应的太快,需要表现得高冷一些,让对方有求而不得的感觉,这样人家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尽管母胎solo了那么多年,宋恬就是一直挺不认同这种说法的,如果真的不懂珍惜,做再多经营都没有用,反而累人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