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家的人类幼崽 (艺泽霖)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阿瑟。
　　娜娜莉飞快爬起来，蹬蹬往屋外草坪上跑。
　　她压低了小奶音喊：“阿瑟哥哥？阿瑟……”
　　书房里，正试图阻止光明神的法则亚瑟，面无表情的嫩气小脸上忽然怔了下。
　　接着，他看伊莱亚斯一眼，身影变淡飞快消失。
　　伊莱亚斯眸光微闪，祂起身站到落地窗边，果然看到草坪上两只矮墩墩的身影。
　　娜娜莉拉着阿瑟一点袖子：“阿瑟哥哥，娜娜不知道怎么办。”
　　阿瑟目光，从袖口软乎乎的小手掠过：“什么事？”
　　娜娜莉想了想：“爸爸要睡很久的觉，娜娜要十五年都见不到爸爸，娜娜不想爸爸睡觉，可是爸爸都是为了娜娜好……”
　　阿瑟：“……”
　　何止十五年，没有哪个人类能在二十岁就成就半神之位，史上最天才的人类半神，也是一百五十岁了。
　　作为神明，阿瑟觉得自己该提醒娜娜莉这个事实。
　　然而，望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他忽然就沉默了。
　　只是十五年，就让小幼崽这么难过，如果她晓得，最少要上百年时间才能成为半神，那岂不是伤心欲绝？
　　阿瑟清楚，小幼崽不会同意一两百年都见不到爸爸。
　　他需要阻止光明神违背法则，只要将这个事实告诉小幼崽就行了。
　　但就是那样一句话，阿瑟说不出口。
　　神体心脏的地方，萦绕着某种陌生的情绪，有点像人类说的难过，又像是心疼。
　　他在心疼小幼崽吗？
　　不等他想出结果，娜娜莉一把抓住他的手：“阿瑟哥哥，娜娜不想见不到爸爸。”
　　软软的小幼崽，奶音带着小哽咽，眼圈红红的，鼻尖粉粉的，分明是想哭的很，却努力憋着，乖到让人特别心疼她。
　　阿瑟顿了顿，伸手摸过娜娜眼尾，摸到一手湿漉漉。
　　他愣了下：“为什么哭呢？人类寿命短暂，即便伊莱亚斯不陷入沉睡，等你长大，他也要衰老，早晚会先于你死亡。”
　　既是早晚都会分离，那为什么现在就这么难过？
　　娜娜莉年纪还小，不懂死亡的含义，可天瀑那次，除了哥哥阿尔伯特，妈姆和全家人都不在了，她又隐约感觉到，死亡就是再也见不到，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一想到等她长大了，爸爸老了，也要那样。
　　小娜娜哇的一声，再也憋忍不住，仰起小脑袋就哭了。
　　“娜娜不嗝不要爸爸老……”
　　娜娜会认真学魔法的，会变得好厉害好厉害，然后打爆死神，不准他带走爸爸！
　　莫名就被记仇的死神：“！！！”
　　哭闹的小幼崽，本该是招人厌烦的存在，然而阿瑟现在却不觉得。
　　他看过伊莱亚斯哄幼崽，试探地拿小手轻拍娜娜莉肩膀。
　　阿瑟：“别哭，我带你去我家玩。”
　　人类小幼崽，都是喜欢玩耍的。
　　娜娜莉脸上还挂着泪：“？”
　　她还在专心的哭啊，并不想去阿瑟家做客！
　　阿瑟不等她拒绝，抓着她肉乎乎的小手，身边空气震荡。
　　眨眼间，娜娜莉就从庄园草坪上，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漫天黑色幕布，幕布上坠着闪烁繁星，周围并不黑，反而在星星照耀下，呈现出神秘的幽蓝光线。
　　在中央，矗立着像半个鸡蛋壳的东西，乳白乳白的。
　　凑近了细看，能看清是无数银色丝线编织在一起。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见娜娜莉好奇，阿瑟牵着她走近。
　　阿瑟是法则化身的神明，他出生的地方，那便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中心。
　　眼前神奇的一幕，让娜娜莉暂时忘了爸爸的事，她小心翼翼伸手轻轻摸了摸。
　　入手柔软还带汩汩暖意，娜娜莉惊奇了：“娜娜的公主床也这么软的。”
　　两小只爬进蛋壳里，腿挨腿排排坐好，娜娜莉仰头看星星，惊叹地张大了小嘴巴。
　　阿瑟手一抓，抓下一颗星星给她看。
　　阿瑟：“看到星星上坠着的银线了吗？”
　　娜娜莉凑过去看，那颗星星里竟有一个人。
　　她再看银线，便将那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全部看了一遍。
　　就好像是故事书一样，十分精彩。
　　“阿瑟哥哥还有吗？”娜娜莉抓着阿瑟胳膊摇了摇。
　　阿瑟想了想，这次从幕布上抓下伊丽莎白那颗星。
　　他记得，小幼崽和这个人类是好朋友。
　　于是，娜娜莉就看到了伊丽莎白当上了女王，还看到她非常厉害得吞了卡法帝国，成为东大陆第一女王。
　　还有马里奥居然成了王夫！
　　布朗那个治疗师，当了女王的宫廷首席治疗官。
　　娜娜莉惊呆了，莉兹太厉害啦！
　　“罗莎呢？罗莎莉呢？”娜娜莉催促阿瑟。
　　阿瑟找了下，罗莎莉的星星比伊丽莎白的要暗淡一些，但也比普通人的亮。
　　罗莎莉在卡法亡国后，作为公主她没有难过，反而解脱了枷锁。
　　她勇敢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为成为一名出色的游吟诗人奋斗。
　　她的歌喉美丽婉约，像神国的夜莺，最后成了大陆最受欢迎的吟游诗人。
　　很多人为了听她唱一曲，而一掷千金。
　　但是，罗莎莉只唱赞美光明的歌曲，她一辈子都是虔诚的光明神爱之女信徒。
　　看完小伙伴们的命运，娜娜莉忽然就懂了。
　　娜娜莉：“爸爸说，娜娜五岁后就没有未来了，所以娜娜星星的银线是断的对不对？”
　　阿瑟看着她，没有说话。
　　娜娜莉望着漫天星星，过了一会她忽然问：“阿瑟哥哥，我想看伊莱亚斯的星星。”
　　她说的是伊莱亚斯这个人类，而不是光明神。
　　阿瑟犹豫了下，拉过光线非常灰暗的一颗星星。
　　那是属于人类伊莱亚斯的，当光明神化身决定作为人类，陪伴娜娜莉成长开始，伊莱亚斯这个人类的命运就被法则记录了。
　　娜娜莉就看到了过去的时光，伊莱亚斯每周去卖画攒金币，那是要给娜娜买小裙子的。
　　日曜日，他们去森林野餐打猎，爸爸还教她下河摸鱼。
　　跟着那一日到来，失去了娜娜的伊莱亚斯，一晚上化身老去，爸爸化身睡着后，就再没有醒过来。
　　伊莱亚斯选择这样的方式，和娜娜莉“在一起”。
　　娜娜莉捧着灰暗的星星，低着小脑袋，没有声音的啪嗒啪嗒掉眼泪。
　　阿瑟感觉到，心脏好似被谁揪了一下。
　　他宁愿小幼崽像刚才那样大声哭出来，也不想看她哭的没有声音。
　　“还没发生的事，都是法则根据命运推算的。”阿瑟忍不住解释。
　　话一出口，他就懊恼了。
　　带小幼崽来这里，让小幼崽看到未来之事，都是不合规定的。
　　现在他那么解释，更是违反了法则。
　　“娜娜知道，”娜娜莉捻起裙摆，小心翼翼擦干星星上的眼泪水，“如果现在改变，未来也会改变。”
　　所以，爸爸要改变她的现在，不让星星预示的那些事发生。
　　阿瑟皱起眉头，不晓得要怎么哄小幼崽。
　　娜娜莉埋头，亲了亲星星，然后让阿瑟重新挂好。
　　她站起身，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水，又像小淑女一样理了理小裙子。
　　她对阿瑟说：“阿瑟哥哥回去吧，娜娜想爸爸了。”
　　阿瑟注视着她的小脸，刚哭过的小幼崽，整张脸又红又粉，像被人狠狠揉搓过一样。
　　她的眼瞳还很亮，在法则的地方，守护灵的伪装失效，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瞳，又圆又大，湿漉漉的，比阿瑟见过的任何珍宝都耀眼。
　　“娜娜莉，”阿瑟心头涌起一股冲动，让他蓦地开口，“法则是保证世界正常运转而生，法则的存在不是让万物身陷绝境毫无生机，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
　　说完这话，阿瑟就抿起了嘴巴，他不晓得娜娜莉听不听得懂。
　　娜娜莉歪头，大眼睛注视着阿瑟。
　　阿瑟斟酌了下，继续说：“我觉得不该隐瞒你，光明是继创世母神后，第一位诞生的先天神明，光明强大无所不能。”
　　这些话，在此处说，并不会被光明所知。
　　阿瑟边说边指尖连点，在娜娜莉面前绘出画面，让她更详细的了解。
　　“光明诞生之初，世界荒芜，没有生命。”
　　“光明创造了第一个物种——玄鲸，但是玄鲸是失败的物种，它没有灵魂，无法自我思考。”
　　“好在玄鲸有伴生种族，就是你见过的龟先生，龟先生不是光明创造，而是创世母神的米青气所化……”
　　“后来大陆繁荣，出现越来越多的物种，所有的物种都来自创世母神，而非光明。”
　　“光明征战异神邪神，守护了无数次的大陆安宁，光明的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创世母神。”
　　“但是光明是……失败的神明。”
　　这句话一落，娜娜莉睁大了眼睛。
　　她捏紧小拳头，不高兴得冲阿瑟喊：“才不是，爸爸才不是失败的神明。”
　　爸爸是最好的神明，是会实现娜娜愿望的神明大人！
　　阿瑟摇头：“小娜你不懂，当神明强大到某个地步，判断神明的标准，就变成了神明是否具备造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