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夫当真是女中豪杰。”林秋寒朝着崔琰竖起大拇指,靠着树干微微喘着气。
裴长宁却一身轻松,丝毫也看不出是走了山路,向林秋寒投去鄙视的一瞥。
打小你体力就比我好!又在边疆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林秋寒不在意地翻了翻白眼。
“噗……”不知怎么的,他一口喷了嘴里的水。
崔琰同裴长宁正疑惑地看着他,他却指着崔琰的裙角笑岔了气。
“哈哈……”林秋寒捧腹,“崔大夫,这可是你亲手缝补的?”
崔琰瞧着自己别扭的女红活儿,有些窘迫。昨日,裙角被那怪物划破了个大口子,阿窈又不在身边,只能尽最大的可能,补好了事。歪歪扭扭的线都露在外面,像只丑陋的大蜈蚣趴在上面。
一旁的裴长宁微微扯了扯嘴角,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我还没见过针线活这么差的姑娘,”林秋寒调侃道,“想崔大夫医术精湛,竟然对女红一窍不通。日后不知找个什么样的婆家。”
真是口无遮拦!崔琰有些恼,又不好冷言相对,只好不服气似的说道:“大人瞧着生性潇洒,实则也刻板无趣。这世间的女子,难道都只有嫁人这一条路走不成?”
不想嫁人!?裴长宁身子一顿,脸上瞬间如阴云密布。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变成“已签约”,努力存稿中……
☆、死无对证
难道你不想嫁人?”林秋寒歪着头笑道,浓眉俊眼,一派清朗之气。“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崔大夫同我们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被别人知晓,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再说,人生漫漫,遇到自己心仪的人也不嫁?”
“人生漫漫……”崔琰重复这句话,将头扭开去,“死亡与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不远处坐着的裴长宁直挺的背忽地一僵。
“不要这么悲观嘛!总想着这些不好的事,还怎么好好筹划人生?”
你怎会懂?上一世,我才活了短短的十九年……
“那么,林大人可会这些?”崔琰突然问。
林秋寒愣住,展颜笑道:“我自然不会,也不需要会。”
“你自己都不会,倒笑话起我来。”崔琰亦是不屑。
“我?”林秋寒无奈,“这本该就是女子的分内之事。”
“本该?”崔琰眼都未抬,只淡淡说道,“女子的本分大都是男人定的,不管她愿不愿意,高墙深院,从垂髫少女到步履蹒跚的妇人,见到的天空都是几十年不变的。”
“高墙深院?”林秋寒故作不解,“那是大户人家的,崔大夫游走四方,如何作此感叹?”
“我……”崔琰自毁失言,有些气急地说道:“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又有何不同?凭什么女子就该会女红,你们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
裴长宁抿着嘴,笑着低下头。就算藏得再深,内里到底是天真烂漫的女子,三句话一引,就立刻现出小女儿态。
“罢、罢,”林秋寒重重地将上好的象牙扇打在手心,“在下凡桃俗李、世俗不堪、粗鄙难耐、顽固不化,竟以这般愚人之见得罪了崔大夫,该死、该死!”
崔琰本是有些置气,但被他一连串的词逗得微微笑起来。不料这抹笑意被林秋寒捕捉到,“哎——”他对崔琰说话,眼却看向裴长宁,“你笑了!想不到你还会笑啊!这样挺好,不用总板着脸,啊……”
崔琰很不好意思地敛了笑,“我们该走了。”她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淡淡地说道。
裴长宁起身时看似无意地瞥了眼恢复清冷之姿的崔琰,心内划过一丝怅然。她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美……
林秋寒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姑娘你娶回家你母妃一定喜欢,如此惊世骇俗的人,同你母妃是绝配!”
快到晌午的时候,崔琰领着一行人上了凌云峰,峰顶有一块平地,只是到处堆着乱石,并不见木羽。
“木羽长在哪?”林秋寒问。
崔琰弯身指着崖壁道:“在那。我发现的只有这么些。”
她手指的地方在他们所在地下方背阴的崖壁,直直的下去,没有一丝坡度,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依稀可见不多的几簇木羽附在峭壁上,正随着风不时舞动。
裴长宁紧拧着眉,“你怎么下去的?”她竟敢独自一人下到这么险峻的崖壁上采药!
“绳子绑住大石头就能下。”她觉察不出他的后怕与担忧,从药箱中取出绳子,熟门熟路地绑好,既然来了,自然要再带点回去。
“你说得倒轻巧!崔女侠,你知不知道这是悬崖?摔下去是要粉身碎骨的!”林秋寒咋舌于她的毫不在乎。
“世间万物,全在人的眼中。你说它是崖,我看它是墙。”崔琰不经意地说着。
爬墙她很在行。
说话间,她手中的绳索被裴长宁一把扯过去,举止间似充斥着一股怒气。
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迅速地将绳子尾端系在腰间,一个回旋,人已下到崖下,空留一袭青影在她脑中晃悠。
“啊!”她轻呼,心登时提到嗓子眼,赶忙弯腰探头去看。
只见他疾风般在崖壁上轻点几下,整个人如团云般在山间飘忽回旋,寻找踩点平衡身子的同时还能从容地摘着木羽。
“不用担心,裴大人轻功了得,底下兄弟们都叫他‘飞天狐’,等闲人都比不过他。以后你上山采药都带着他得了,不管千丈、万丈的崖,他咻咻咻都给你搞定!”林秋寒看出她眼中的担忧与焦急,笑着给她比划。
崔琰没有空理会他,不一会,她觉得身边一阵清风拂过,裴长宁稳稳落了地,手中握着几株木羽。
“都在这了,你勿需再来。”他沉静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竟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他将木羽递到她手中,她则惊魂甫定,莫名地有红晕爬上脸庞,不想听到他带有命令式的话语,不禁有些失落。便有意避开他的眼,默默将草药放入药箱。
“啊!”随着颤巍巍的叫喊,有人应声倒地。
众人循着声响望去,是捕快小六摔在地上,甚是狼狈。他见众人皆盯着他,面上亦是讪讪的。
林秋寒狠狠瞪了一眼邢鸣:什么人都往知府衙门里招!就这么个又矮又圆的小白胖子,做什么什么不行,尽出洋相。
可他跑得快呀!就是裴世子也不定跑得过他。邢鸣不动声色,亦用眼神回应他。
“什么劳什子,害我栽跟头!”小六摸出屁股下的东西,一把抓过向崖下甩去。
裴长宁眼尖,单手上扬,稳稳将那东西握在手心。
一个水囊。
崔琰瞧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老叫花的。”裴长宁道,似是答她的惑,又不像是在和她说话。
“可上次来,我并没有发现它在这里。”崔琰黛眉微蹙,迟疑地说道。
“许是你没有发现吧。”林秋寒道。
“不会,我每个石头都瞧了。”她为了找个稳妥的石头,每个都细细看了一番。
“她说得不错,它昨天还躺在破庙的角落里。”裴长宁凝视着手中的水囊,神情静穆。
难怪觉得眼熟!崔琰才想起昨日的确在老叫花住的破庙里见过这个水囊。
“昨日还在破庙,如今就到了这里,老叫花都是半死的人了,自然不可能爬上来……”林秋寒慢慢踱着步,缓缓说着,“这嫁祸的方法使得也太拙劣了点吧?当真以为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个水囊?”
“是拙劣,可你也一点办法也没有。”崔琰道。
裴长宁霍地扭头看她。不错,伪装的溺水、木羽、老叫花、水囊,假得跟真的一样,却显得更假,却偏偏干净,让他们不得不跟着那藏在背后的人走下去。
“或许,他真的以为我们没有注意到。”裴长宁看向山的那头,目光悠远,直到那缥缈的远方,“那我们便如他的意,大张旗鼓地找找这个水囊是谁的。”
除了一个水囊,在峰顶并没有其他发现,一行人只好往回赶。刚到客栈门口,便见县令杜恒焦急地来回踱着步,每一步都透出撑到极限的耐性。
他一身青色官服,容貌俊秀,眉眼间依旧带着洁净的书生气。才三十五上下的年纪,正是宏图志满,只待他日凌云的时候。
见了林秋寒一行人,他眼神陡然闪出亮光,瞬间重重吁了口气,“大人回来了!”他迎上去。
“是出什么事了?”林秋寒暗道不好。
“老、老叫花……死了……”杜恒叹道。
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谈林秋寒,就连裴长宁也怔住。
接下来,不是该等着他们拿着水囊到处查,最终查出归老叫花所有,自然而然地就锁定凶手么?怎么就来了个死无对证?
“此人本就身患重病,一直都未请医问药,如蚁溃堤,就在两个时辰前病发身亡了。”杜恒道。
“不可能!他虽病重,但也能拖延些日子。”崔琰脱口道。
杜恒微微皱眉:当真没那么简单?“如此,便请崔大夫一同去看看。”他拱手道,知道面前这位面貌可怖的女子非同一般,就连林秋寒都十分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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