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皆愣住,心思各异。而裴长宁见迷亭不语,接着道:“怎么?你觉得我做你徒弟不够格?”
迷亭反应过来,似乎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不、不,哈哈,你能跟着我一路到这还没被我发觉,而且还带着个一点功夫不会的笨丫头,够,太够了!不过,我还没说赌什么呢!”
裴长宁不在意迷亭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轻飘飘说了一句,“随你意。”
“嘿嘿,有胆!”迷亭一时间玩性大发,从怀中摸出一粒丸药放在手掌心,“这样,这是我新配制的迷药,哪,你看好了,你若能在我将手掌蜷起来前拿到这粒药就算你赢,如何?”
“先生!”崔琰意欲阻止,她虽知裴长宁武艺超绝,可要他在如此短时间内拿到那药怕也是难事。
不料裴长宁却道了声“好”,话音未落就掠到迷亭面前,动作快如疾风,在黑黢黢的夜里他形同鬼魅,不光轻松拿到了那粒迷药,还轻松将它塞进迷亭尚未合拢的嘴中。
“你……”崔琰只觉自己的衣裙如微风拂过般轻轻摆动,见他如此轻易就得了手,由衷赞服的同时也放下心来。
“如何?可以说了么?”
迷亭又恨又悔,本想着他离自己少说有三丈远,自己蜷起手掌不过瞬间的事,他就是神仙下凡也快不过自己。可现在不光被他得了手,还让自己吞了自己炼的药!真是奇耻大辱!
“是,”迷亭气急败坏,“李柯那小子是找我买过迷药。”
“什么时候的事?”裴长宁问。
“大约二十日前……具体时间记不得了……”不知不觉间,迷亭觉得头脑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真不愧是自己炼的药。
“那佩儿呢?”崔琰见他就快要昏迷,快步走上前去问道,“她是不是也在你那买过?”
“佩儿?”迷亭无力地摇了摇头,身子开始打晃,“她没买……”
崔琰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是我送她的……”说完,他便重重倒下。
将崔琰送回家,裴长宁回南临王府时已过了申时了,他并未歇息,而是赶着回复北境军营递来的情报。这些情报他在昨夜审完陈墨言便收到了,连夜看完,就在府衙歇息了片刻,不料竟遇到崔琰闯进来。
一旁候着的无回看着奋笔疾书的主子,有些拿不定主意,几次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不料,裴长宁早就觉察到他的反常。
“回世子,”无回道,“今日双元回来过。”
“噢?”自双元被安排进崔府,他便对这个名字更敏感了些。
“她说……”无回有些犹豫。
“说什么?”裴长宁并停笔,侧着脸问。
“她说……崔四小姐好像有心上人了。”
“啪!”
无回鼓起勇气抬头看去,只见世子爷手中的笔被生生折断,桌上的纸被洇得漆黑一片,而他的手顿在半空,还握着上半截的笔杆。
“你说什么?”
燥热的空气突然被冻结了一般。
“她也是猜测,”无回赶忙解释,“她说她有几次深夜看见崔四小姐盯着一只银簪愣神,所以……”
“是么?”方才还一脸凝肃的裴长宁转而换了一支笔,继续写回信,嘴角带着笑意,“你告诉双元,让她去崔府是去保护崔琰,而不是去扒门缝窥人隐私的。”
“是……”无回应道,心里却满是疑惑,无双说得有道理,可世子爷为什么听了又生气又开心呢?
第二日一早,崔琰便到了府衙,裴长宁、林秋寒正和众人商议案情,因众人早就将她看做自己人,是以见她来了也不避讳,依旧各抒己见。
“我觉得嫌疑最大的还是李柯,从头至尾谎话连篇,现在又证实了他在迷亭先生那买了迷药。”邢鸣道,显然他并不是很有把握。
“不对,”林秋寒摇头,“他是入席前离开的,起火的时候并没有离开,时间上对不上呀。”
“也许他在席间也离开过,当时同桌的都喝了酒,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有人道。
“对呀,先前他还说自己如厕去了呢!”另一人附和着。
“关键是他买了迷药,他若不想杀人,买迷药干什么?迷亭先生的药可不是想买就买到的!”有人认同,邢鸣便有了些底气。
“那你说说,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这个我知道,”邢鸣对此倒是很有信心,“他要娶佩儿,然而柳姨、蓁蓁和阿沅从中作梗,他便怀恨在心,杀了她们泄愤咯。”
“那你说说,这个李柯像是要娶佩儿的样子吗?”林秋寒依旧没个正型,冷眼瞧着邢鸣道。
“这个倚云楼的人都知道啊,他从前说过要娶佩儿的,而且佩儿也一直等着他给她赎身呢。”说着,邢鸣自己也觉得站不住脚,即便李柯说过这话,那能当真吗?不然他为何请求不要将他的事情告诉家里还如此看重家中给她议的亲呢?
“那……这……”
众人争相抛出自己的意见,又不断被别人反驳,七嘴八舌论个没完。
一切都像是不能合缝的榫卯,这边对得上那边就对不上。
崔琰从旁瞧着,唯有裴长宁沉默着,与众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在听又像是在思考,这是他惯有的样子,不一会,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她便知道,答案呼之欲出了……
显然,了解他的还有林秋寒,他看了看裴长宁,显然是觉得差不多该有答案了,便坐正了身子,双手举起,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喂,你如何看?”他向着裴长宁道。
“我觉得,”裴长宁不慌不忙起身倒了杯水放在崔琰面前,“李柯没有说谎。”
“什么?”
“他的确是去找佩儿了,而佩儿也的确是不在,因为,”他顿住看向众人,“她也去杀人了……”
☆、重生之过
四座皆惊,面面相觑,也有人摸不着头脑,“哪个他?他还是她?”
“什么叫也去杀人了?”
“李柯想杀佩儿,所以上去找她,但是佩儿要杀柳姨她们,所以不在,就是这样。”他向来言语简洁。
这寥寥数语显然不能解众人之惑,“能不能……具体点?”
“李柯曾经戏言要娶佩儿,自己从未当真,但佩儿却当真了,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娶佩儿?不料佩儿有了身孕,催他催得紧,家里又张罗着给他说亲,对方于他而言是个高门,他怎可轻易放弃?就这样起了杀心。”
他停住,看了看崔琰,“至于佩儿,她为什么要连杀三人?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林秋寒一脸不可思议。
他点头。
“那怎么又扯上佩儿了呢?一扯上还就是凶手!”林秋寒表示难以置信,在场的人,大概也只有他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同裴长宁说话,“还有,你刚刚说她有了身孕,这么私密的事怎么叫你知道了?”
“两个都有杀人意向的人在同一个人那弄到了特制的迷药。”裴长宁隐去了是崔琰最先怀疑佩儿的事,尽管他对此也有疑问。
“什么?你是说她也找的迷亭先生?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他能,但这也太能了,怎么一夜之间连凶手是谁都知道了?
“自然是迷亭。”
林秋寒觉得自己就不该问,他能做出这样的推断,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那走咯,”他吹了下垂在眼前的黑发,身姿潇洒地跳起来向着众人道,“去倚云楼,拿人去!”
倚云楼这样的地方,无边的黑夜和暧昧的灯火才是最适合她的底色,白日里,她就像宿醉刚醒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落寞。
府衙的人来得早,这里还没喧闹起来,一行人在伙计的带领下上了楼。伙计敲了敲佩儿的房门,却不见有人应,以为是尚未起身,又加重了力道接连敲了几下。
裴长宁和林秋寒对视了一眼,料到不好,便合力蹬开了房门。
屋内整洁清爽,佩儿躺在床上,意识模糊,裙子上正有血迹快速晕染开来,很快就染了一大片。
“她小产了!”崔琰叫道,顾不上其他,直接让人去打热水,自己则跪在床边给她把了脉,“不对,小产怎么可能是这种脉象?”
就在这时,裴长宁注意到桌上有一只空碗,他闻了闻,分辨不出是什么,便拿到她面前。
“她服的不是落胎的药,而是毒药。”崔琰惊呼,又细细地闻了闻那只空碗,急急地找出纸笔写了密密麻麻一页纸,递给小六,“劳烦你跑一趟,到最近的药铺,把这上面的药抓回来。”
裴长宁则又用手摸了摸碗边,柔声向着她道:“莫急,碗还有热度,想来她才服下不久,说不定还有救。”
“嗯,”她点头,“我先给她催吐。”
她忙着,裴长宁则让除了林秋寒之外的人去了房间外面,另外叫了个倚云楼内的女子从旁帮忙,他们两个就远远在房间一角站着,以防不测。
正如裴长宁所说,佩儿在他们到来前不久才服下毒药,因为救治及时才能保住命,但腹中胎儿终究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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