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被一路推搡着到了一个四面都挂满的刑具的地方。慌乱中,他只扫了一眼,便被这五花八门的各式刑具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陈墨言?”头上有声音传来,冷峻的音调透得人心里一片冰凉。
“正是小生……”他不敢抬头,只看着地面答道。
☆、受人之托
长身玉立的裴长宁甚是鄙夷地挑眉看着面前这个六神无主、瑟瑟发抖的男子,倒也没有同他兜圈子,抖了抖手中的信笺,“这方信笺可是你的?”
陈墨言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见了那方眼熟的皱皱巴巴的信笺,紧接着对上了一双如利刃般锐利的眼眸,更加无所适从,自从得知那场大火烧死了三个人之后,他心中便一直隐隐不安,虽存有侥幸,可最终官府还是找到了他,这下可该如何撇清干系?
“……”知道是因为这信笺才被带进来,他先是惊慌失措,可沉默片刻后,心里又稍微安定了些,“是……不是!”一番计较,他决定如实交代,“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谁?”歪倒在椅子上的林秋寒一改困倦之态,脱口问道,原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如今见又牵扯出一个人来,不禁好奇,这个风尘落魄之地,究竟藏了多少各怀鬼胎的人啊……
“李柯,噢,他是我的同窗,我们……”陈墨言心中犹怕,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汗不断从额头滚下也无暇去擦,“我们时常一同去倚云楼,他虽也算富贵子弟,可家中管得甚严,但风月场上哪有不花钱的?他囊中羞涩,又见阿沅的琵琶如此贵重,便想用把假琵琶换出真的来卖钱……”说着,他斜着眼偷偷瞧向裴长宁,见他面色依旧冷凝,吓得赶快又低下头,“大人明鉴,这方信笺就是李柯给我的。”
“是么?”林秋寒又换回懒散的坐姿,“说来听听。”
“是,”陈墨言连连点头,相对于面前这个冷面修罗,他还是比较喜欢椅子上坐着的这位。“虽然我跟李柯常一同去倚云楼,可我只是逢场作戏,至多不过露水之缘,不曾特别留意于哪个女子,可李柯不然,他和一个叫佩儿的很是要好,还曾经向她许过要娶她的诺言,这样一来,他家里给的那点银子自然不够花的。后来他跟我提过几次要换出阿沅的冰丝琵琶,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未当真,不想那天……”他顿住略想了想继续道,“算起来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李柯拿着这张图纸来请我帮忙,让我找个工匠照着图纸做把琵琶,我就帮了他这个忙,琵琶做好后就交给他了,小生不敢欺瞒,之后的事一概与我无关,大人只需问问李柯便可知晓。”
听着陈墨言的话,林秋寒渐渐失了兴致,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也不打算再问话,一副都交给裴长宁的架势。
只见裴长宁挑了挑眉,轻哼一声,“你为何要帮他?”此人唯唯诺诺、避重就轻,可想要在他面前蒙混过关却没那么容易。
“这……”陈墨言未料他本想回避的问题一下子被这人指出来,不禁又是一身冷汗,“小生见他实在周转不开,且佩儿又总盯着他要赎身,同窗一场,实在不忍心……”
话未说完,他试探着抬眼偷偷瞥向裴长宁,恰恰对上他更加不耐的眼神,这双仿若能够洞穿一切的深眸,让他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果不其然,“说实话。”裴长宁一字一字说道,声音又重又冷,预示着他快要失去耐心。
本就如惊弓之鸟的陈墨言自然更能察觉到对方哪怕极其细微的变化,心中一阵焦急,索性闭上眼喊道:“三成!李柯答应我,如果冰丝琵琶卖了,给我三成。”
“哎呀呀!”林秋寒冷不丁叫起来,故作严肃地说道,“如此说来,若那李柯是杀害三人的凶手,那你就是帮凶。”说着遥遥向着裴长宁递去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此话一出,陈墨言稍愣片刻,当即向着林秋寒脚下爬去,全然不见平日里潇洒华贵的富家公子形象,狼狈如一条丧家犬。“大人!”他在林秋寒所坐的案几前停住,连连叩头,“这件事与我无关!真的大人!花魁大赛那日我一直在楼下坐着,在失火前从未离席,在座的有好几个同窗,他们都可以为我证明啊大人……”
“当天那李柯也在?一直同你们一起?”裴长宁问。
“对,我们一起去的,一直在一起,不过后来失火之后就被冲散了,我觉得无趣就回了家,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对于裴长宁的提问,陈墨言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也一直未离席?”裴长宁又问了一句。
“对,”陈墨言很是肯定地点头,“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们等得不耐烦,就行酒令,谁都没有离开,几圈下来再轮到他时,他一时说不上来,就喊着要上茅房,被我们摁住没让去,一直到起火前,我们都在一处。”
正说着,便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大人,”原来是内宅的一个侍卫,“夫人请你即刻就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一定是为了明日女眷聚会的事,林秋寒甚是颓败地垂下头,轻叹了一口气,又无力地抬头看向裴长宁。可当他看见这张似乎同样苦恼的脸,瞬间便好似得了什么乐趣,站起身便要走。
还没抬脚,只见陈墨言一改惊惧之色,试探着开口问道:“这位大人可是南临知府林大人?”自被带至这里,虽然又惊又怕,但他一直在揣摩着面前两人的身份,见他们一个沉静冷漠,一个洒脱飞扬,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在崔府听过的传说,虽然崔琰受罚时他不在场,可之后没少听人讲当时的经过,那日在危急中救走崔琰的贵人似乎就是这两个,只是他不敢确定,直到方才听见侍卫称呼坐上那位“林大人”才如遇救星一般。
“正是。”林秋寒很是疑惑。
“禀大人,小生乃是崔琰的表兄。”陈墨言谄笑着,希图抬出崔琰来,他们能看在崔琰的份上优待他,说不定还能即刻将他放了。
“什么?”林秋寒故作惊讶,“原来是崔大夫的表兄啊……”他故意加重“表兄”二字,还拖长着尾音。
“是、是,小生同琰妹自幼青梅竹马,情同……”话未说完,陈墨言便觉得下颌一阵刺痛,几乎要被捏碎一般,“啊——”他忍痛睁眼看时,却是裴长宁不知何时掠到他的面前,单手捏着他的下颌将他提起,急速将他向后推,地上随之扬起轻微的尘土。
他如何能知道,他的一声“琰妹”耗尽了裴长宁最后的耐心……
“嘭——”他的后背撞在了刑架上,身子如撕裂一般。
裴长宁将陈墨言紧紧抵在刑架上,乌浓的一双剑眉挤向眉心,戾气四溢,“我警告你,今后你离她远点。”他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深眸如炎炎火炉。
过了许久,直到刑架上的人艰难地微微张口,他才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人瘫软在地,大口地呼着气。“押下去。”他淡淡地吩咐衙役。
方才那人有多痛苦,他的话就会被记得有多清楚……
这日傍晚,崔琰因记着早间出门时阿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早些回去,怕她唠叨,是以不敢怠慢,在落日的余晖还未散尽前就进了院子。
甫一进门,就被屋内的架势给吓到了,只见橱门大开,床上、桌上摆满了衣物,满眼的蓝色,夹杂着少许白色、湖色之类淡雅的色彩,阿窈在一旁苦着脸,拿着各色襦衣和裙子比划着,时不时摇摇头,再换下一件,见了崔琰赶忙迎上来,“小姐回来啦!”
“你在做什么?”崔琰问。
“哎呀!”阿窈道,“还不是为了明日聚会的事情小姐,你不会忘了吧?”
难怪让她早些回来,对于阿窈的阵脚大乱,她倒没觉得有多奇怪,这丫头是有多怕自己嫁不出去啊!
“没忘,阿窈,医馆挺忙的,我……”崔琰准备转身,否则整晚就要耗在这堆衣服里了。
“别走!”阿窈赶忙放下手中的衣物,跑到她面前,“医馆不是有白大夫么?再说这天都要黑了,等你到了医馆也该关门了,来!”说着便拉起她往内室走,“你呀,今晚什么也别做,选好明日要穿的衣服,然后早早用膳,我呀给你炖了桃胶莲子,你喝了就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明日保准把随便什么人家的小姐都比下去!”
“不至于吧。”崔琰苦笑着咕哝了一句。
“什么不至于!”阿窈反驳道,如墨的眸子愈发黑亮,“你知道吗?大小姐跟二小姐早就准备好了明日的行头,大小姐穿红二小姐穿紫。你呢?你看看,许久没置办衣服了,除了蓝色还是蓝色,可怎么好?”
“又是双元告诉你的?”崔琰问。
“嗯,”阿窈一面挑衣服一面应声道,“我跟她说了以后少往我们这来,可她记着小姐的小恩情,特特跑来告诉我,还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说这丫头有意思不?”
崔琰默然点头,见她那着实为难万分的样子,便走上前,视线落在一件湖蓝色襦裙上,看得阿窈连连摇头,“不能是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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