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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娇娘 (薄月栖烟)


  桌上的信笺记录着几人修道的习惯,以及城南宅邸和每年在别庄小住的时段,虽不能精确到某一日,可已能勾勒出几人的习性。
  “忠义伯修道,几乎是习以为常的,且喜苦修,还好炼丹,并还入宫为太后说道,还……还向太后进献过丹药……为此喜好收集珍奇矿石和药材,魏桓则喜大肆投入金银在城外的佛寺和道观之中,亦喜好收集秘宝器物,这曹彦……似想求善名?”
  霍危楼应是,“相国寺的佛诞粥棚,他赠了不少米粮金银,每逢年节亦喜好在城外布施,至于修佛殿道观,塑菩萨真神的雕像,更是寻常,城外有人称他‘曹大善人’。”
  面上做曹大善人,私底下却贩黄金膏,想到霍危楼和程蕴之对此人描述,她只觉深以为然,“他求这善名,不仅为了曹家,也是为了二殿下吧?”
  霍危楼站在她身边,人靠着桌沿,闻言在她发顶一抚,“聪明。”
  不远处的路柯和宁骁对视一眼,齐齐拱手,“侯爷没有别的吩咐,属下们便告退了。”
  霍危楼这才想起还有两个人,摆了摆手作罢。
  待他们一溜烟离开,薄若幽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失礼,然而案子当前,她也顾不上别的,“只看这些,只觉他们或许都有私心,却看不出与邪教有关,只这曹家的宅子翻修的太快,令人生疑,而魏桓喜欢收集法器,也不知作何用处,至于忠义伯,他受得住这般苦修,反倒是最为诚心的,便是入宫说道,他如今身不在朝堂,也并非是为了笼络人心吧?”
  “只不过……”薄若幽抬眸望着霍危楼,“有时候看着最无可疑的,或许才是掩饰的最好的?”
  人心之复杂幽微,千变万化,而如今调查出的线索太少,唯有继续等,霍危楼道:“还要深查才可定论,直使司去查了王青甫的尸骨案之后,这几人也都出城过,不仅如此,如今曹彦和冯钦都在城外住着,这不太妙。”
  薄若幽神色亦是一沉,“或许已经开始毁灭证据。”
  霍危楼自然明白,可如今只有怀疑并无实证,除非很快能找到可指证他们的认证物证,“莫急,如今并无直接证据,亦不可能同时拘审三人,但凡有明确的线索,我会想法子。”
  霍危楼身处高位,又手握直使司,这便是破这案子最大的依仗,至少不畏三人皆是勋爵之家,这么想着,外面却传来福公公的声音。
  “侯爷,明公子来了——”
  薄若幽和霍危楼皆是神色一振,薄若幽眼眸晶亮道:“是不是城外布置好了?”
  霍危楼神色却复杂的多,先吩咐人请明归澜进来。
  不多时,福公公亲自推着明归澜进了屋子,明归澜身上披着厚厚的毛领斗篷,容色亦有些清减,福公公说过,他的腿疾到了冬日十分不好受。
  薄若幽几乎忍不住的起身问:“公子过来,可是城外准备好了?”
  明归澜温和的道:“我过来正是为了此事,我已照我的记忆,尽全力布置好了,县主若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过去看。”
  薄若幽几乎没有犹豫,“今日太晚了,明日我便可以去。”
  霍危楼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第202章 十样花16
  霍危楼显然放不下心, 明归澜做为大夫,虽觉此行或许能帮薄若幽想起些旧事,可其中冒险意味分明, 他也令薄若幽务必谨慎。
  这日已是腊月十八,薄若幽看了看霍危楼, 最终决定不急着一时片刻, “再等等吧, 三日后,我给公子答复。”
  霍危楼闻言松了口气,明归澜不由问起案情来, 他也是当年受害者之一, 霍危楼对他并无隐瞒之意,待说到如今嫌疑落在冯、魏、曹三家身上时,明归澜也是一愣。
  “他们三家, 从前与我们府上皆有走动。”他沉思片刻,“可忠勤伯府后来渐渐与我们走动少了, 曹家呢, 自从二殿下年纪渐长后,在京中声势如日中天, 亦少了来往,忠义伯府上, 也连世交都算不上。”
  “不必交往太深,只要有些来往, 探问生辰八字便不难。”
  霍危楼说完又问:“你对这三家可有别的了解?”
  明归澜想了片刻, “曹家侯爷是知道的,忠义伯喜好修道,多年来过着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 非常人可比,忠勤伯家几位老爷,我了解的更少,不过据我所知,忠勤伯家的三爷,和忠义伯,皆是懂些药理的。”
  当年的凶手也懂药理,薄若幽和霍危楼对视一眼,霍危楼道:“这些我们会去细查。”说至此,他又叮嘱明归澜,“这些日子,你亦要小心。”
  明归澜不敢大意,知此案如今由直使司主审,自也安下心来不多探问。
  待他离府,霍危楼面上便覆上了阴霾,他望着薄若幽,“你说三日之后再给答复,可是想好了三日之后便去城外看看?”
  薄若幽一双眸子清凌凌的,闻言主动上前握住霍危楼的手,他掌心长满厚厚的茧子,相触时有些硌手,却令她安心,“侯爷要陪我同去,我害怕。”
  霍危楼墨瞳微颤,抬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他自是会相陪的,而听她说害怕,他便什么规劝阻拦的话都说不出了。
  连着两日,衙门重新走访几乎出事的人家,又明里暗里问了与曹魏冯三家可有来往,其中两家官门的确相识,可还有两户却是寻常的富绅人家,他们皆是累世商户,虽是富庶,却够不上这些勋爵人家,尤其曹家这样出了贵妃,声势中天的侯门。
  侯府正厅中,连林槐也被召来,只见孙钊愁眉苦脸的道:“除了小薄公子之外,刘大人家里,和建和二十九年遇害的徐家小少爷,家里都是几代的官户,虽与曹魏冯三家并非世交,可都在京中,上一辈便有些往来,可建和二十一年出事的李家,以及建和二十四年出事的常家,不过只是富商,他们做生意的虽然和官府有些往来,也认识些达官贵人,可与这三家却并无来往,且小少爷们的生辰,也只有父母和祖父祖母知晓,贴身的奶娘在出事之前,也都是自家用惯了的下人,绝不会坏事。”
  薄若幽听的蹙眉,很快她问:“奶娘不会乱说,那稳婆呢?当时给他们接生的稳婆,是自家人,还是请的外面的稳婆?”
  接生之事可大可小,富贵人家多会找有经验的老人来,可若家中无擅长此道的,便会请外面的稳婆,她这一问,孙钊忙道:“这一点问过了,这两家的确是找的稳婆接生的,不过事情过去多年,当时那个稳婆已经找不到了,我已让吴襄继续找,可能不能找到,还得看运气。”
  同样是大海捞针的活计,众人都明白希望渺茫。
  霍危楼又看向路柯,路柯上前道:“这几日,忠勤伯府的三爷出城一趟又回来,我们已经查清楚,这位三爷信道,且喜好收佛门道家宝器,乃是因他在做古玩生意,城中几家明面上与他无关的古玩铺子都与他有关,其中倒卖法器获利颇丰,暂时还未查到他与邪教有关。”
  “长宁侯因为黄金膏之事得了陛下训斥,这几个月行事十分谨慎,最近半月内,在城外时间极多,且这两日,又在相国寺山下施粥,城外的百姓对他多有赞誉,他在城外共有三座别庄,相国寺山下西北方向一处,另外两处都在洛河河畔,二殿下每年都去小住,听闻其内引有洛河活水,十分豪奢,他喜欢修筑园景,常翻修园子,我们找到了一个曾在他园中做工的匠人,那匠人说长宁侯在园中造了许多亭台水榭,且每次都找京城中口碑最好的匠人,似乎园内并无见不得人的秘密,暂未查得异常。”
  “忠义伯那边,这几日依旧住在城外炼丹,我们探问了忠义伯府的下人,他们说忠义伯过年之时要向太后娘娘进献丹药,这几日在丹房内废寝忘食。”
  说完这些,路柯语声更为沉重,“我们还查到,王青甫为官期间,与这三人都有些走动,若论多寡,他和长宁侯的交集还要多些,长宁侯如今为宗亲之首,许多礼仪典制上的事他都十分积极踊跃,再加上要为贵妃和二殿下打点,对太常寺和宫内各处都颇为大方。”
  霍危楼接着道:“法门寺佛骨舍利丢失,是在建和二十一年初,七宝舍利塔则是在建和二十七年,这两年,曹魏冯三家并无特殊事端,也无人离京过,至多去往城外小住,直使司还去城中各处古玩铺子和黑市打探过,虽然不断有人对些珍奇法器有兴趣,可最近十年,并未出现过珍贵的法器,眼下这两样佛宝多半还在京城亦或周边某处。”
  林槐听的叹气,“万没想到与他们几家有关,无论是谁,只怕早已注意到咱们的动静,刑部对李绅的案子压而未决,这几日我也留心了,可并无人打探此案。”
  孙钊道:“我令人画了画像带去给柳青和陈墨看,他们仍然认不出,过了太久了,而那次在码头相遇,只怕也是个巧合,不过他大概想不到,这几个孩子当真听了他的话去杀人。”
  路柯亦道:“我们的人也一直在查京城周围有无其他邪教的踪迹,却未曾找到,这幕后之人多半也不想暴露,这个李绅只怕是为数不多的知道修死之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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