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花厅,薄宜娴满面憔悴,薄逸轩忍不住问林昭,“我大伯此番当真救不得了?”
薄宜娴面色惨白的望着林昭,林昭有些不忍,“我父亲如何说的?”
薄逸轩叹了口气,“侍郎大人说他并不肯定。”
林昭便也道:“如今案子还在直使司,待他们查问清楚了,确定哪些人能移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了,这案子明细方才会到我父亲手中,因此我父亲说他并不肯定乃是真话。”
薄逸轩眉头皱起,“连你们都不知情,难道只能去找武昭侯了?”
林昭摇头,“武昭侯你不必想了,侯爷处事素来公允,何况你们薄氏与武昭侯并不熟稔,他连我父亲的面子都给的。”
薄宜娴此时道:“我们的确和武昭侯不识,不过……我那二妹妹却和武昭侯十分熟稔。”
林昭听着此话并未想去别处,皱眉道:“你们莫非去找她了?她只是帮着侯爷验尸,并无那般大权力,若惹得侯爷不快,她担不起的。”
薄宜娴苦笑,“的确去过她府上一回,不过她似乎并不将我父亲的事放在心上,也是,这些年来她人不在京城,与我们没什么情分,让她帮忙的确不应当。”
薄逸轩闻言欲言又止,可想到此前魏氏的交代,到底没说什么。
薄宜娴看了他一瞬,似乎有些诧异薄逸轩不曾帮她说话,于是她继续道:“本来也未想到去麻烦她的,只是此前在忠勤伯府我见侯爷待她很是亲厚,因此想着,若她开口,好歹能问个是安是危,却没想到她并不愿帮忙。”
若先前还只是不经意一提,想令林昭自己往偏处想,那她眼下之语,便暗示的更为明显了,林昭皱眉,“因她验尸厉害,侯爷才对她青眼有加,说来也是公差上的赏识。”顿了顿,他又安抚道:“早前我在侯府遇见她,便有意问此事,可侯爷是公私分明之人,她跟着侯爷为差,谨慎些也是对的。”
薄宜娴红了眸子,“可到底都是一个薄氏,她不愿帮半分的忙,也属实令人心寒。”
开头还说十分善解人意的说薄若幽不在京城长大,她们去找她也是不应当,可眼下越说越有怨怪之意,林昭一时有些茫然,她到底是怪还是不怪?
然而见她红着眼睛,他只好道:“眼下也是没法子的事,满朝文武都在等陛下和侯爷的意思,世伯此番纵然会受波及,却也罪不至死。”
薄宜娴眼睛更红了,“那昭哥哥的意思是,父亲此番必定会被褫夺官位?”
薄景谦乃是薄氏的顶梁柱,倘若他获罪丢官位,甚至坐牢,那薄氏岂非颜面大跌,以后哪里还敢说自己是世家之列?!
说到了这个地步,林昭叹气,“有这个可能。”
薄宜娴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林昭又叹了口气,“此番下狱朝官不少,不可能轻了,人人都草木皆兵,你们奔走了这一月,应当已经猜到了几分,不过你们放心,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会力保世伯,至少不会让莫须有的脏水泼到他身上。”
林昭此般保证已算诚恳,可薄宜娴想到薄家就此没落,甚至会沦为罪族,心底便似油煎一般,她抬眸看林昭,若真是那般,那她便越发配不上林昭。
“昭哥哥,当真一点法子都没了吗?”
林昭看向薄逸轩,“你若不信便问逸轩,此事已至陛下跟前,何况背后牵连甚广。”
薄逸轩到底是读书人,比薄宜娴见识多些,他面上也不好看,却也知道此事非林家可力挽狂澜的,“妹妹,你莫要为难林昭了,这事……真是谁都帮不上。”
薄宜娴敛眸,又苦涩的道:“帮得上的人,不愿意帮罢了。”
林昭苦笑,“宜娴,我和父亲当真是为此事上心了的。”
“昭哥哥,我不是说你……我……我是说二妹妹。”薄宜娴眼神闪了下,十分作难的道:“那日在忠勤伯府之外,我看出侯爷与她关系匪浅,她一个小姑娘,却能得侯爷赏识,纵然她会验尸,可武昭侯那般人物,难道找不出会验尸的男子吗?”
薄逸轩听到此话都面色一变,看了林昭一眼,忙道:“妹妹,你莫要胡说。”
虽然此言薄宜娴也对他说过,可林昭到底还未和她成婚,仍是个外男,此事说给林昭听对薄氏门风亦有损,他实在想不到薄宜娴竟开了这个口。
林昭更是将眉头拧紧了,“你这话是何意?你是说侯爷对……对二妹妹有别的心思?”
这一时间林昭不知是该回护霍危楼,还是该回护薄若幽,面露不快道:“侯爷公私分明,非你想的那般,二妹妹验尸之术亦颇为高明,得了侯爷信任,侯爷自然用她,我与侯爷相识多年,亦在洛州亲眼见过二妹妹帮侯爷破了案子,你莫要这般说他们。”
薄宜娴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思,她心中焦急绝望,又察觉出林昭对薄若幽有些护着,便越发想将此事说给林昭听,然而她没想到,林昭竟是如此斩钉截铁的信那二人,她不由委屈道:“可是那是我亲眼所见的,我亲眼看到武昭侯扶着二妹妹上马车,武昭侯那般高高在上,二妹妹又生的貌美,当日魏珺也看到的,并非是我污蔑他们。”
林昭一时哑口,薄宜娴说的这般真切,还说魏珺也看到了,不似虚言,而凭他的了解,霍危楼哪里是会怜香惜玉之人?说是霍轻鸿有此行还差不多。
难道霍危楼当真对薄若幽有别的心思?
林昭心头微颤,若是如此,那薄若幽如何反抗的了?
“只是一扶而已,他们在青州便相识,后来一道回京,也算颇为熟稔,你在我面前说便罢了,可不当对旁人提起这些。”他强自道。
薄宜娴忙应下,“我自然知道的。”
见林昭神色,薄宜娴便知自己所言他已信了,她心头莫名一松,又苦声道:“此番我们府上出事,只怕也让林伯伯和昭哥哥遭了非议,都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若是父亲稍后当真获罪,只怕还要影响林伯伯的仕途……幸好我们还未定下婚期。”
她颇为歉疚的看着林昭,林昭反应了一瞬才听明白她的意思,“你莫要如此说,你我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不会因为这些有何更改。”
这般态度是薄宜娴想看的,可这话却令她颇为不安,然而话已至此,已是最直接的试探,她也无法令林昭做出别的承诺。
待薄氏几人离开林府,楚氏便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他手上当真不干净呢?若他争气,你还可将他捞出这滩浑水,可如今他自己摘不干净,咱们还能如何?”
林槐无奈摇头,“难怪当初沁水县卫仓事发不久他就几次来寻我,话里话外颇多担忧,我只以为是他担心波及自己,却不想真的收过钱财。”
林昭在旁听着并不言语,楚氏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无奈的道:“早知如此,当初咱们还不如……”
林槐苦笑,却未接言。
第二日午后,林昭果然带了礼物至程家探望。
第127章 六花飞23
林昭人到了程家, 却扑了个空。
良婶开门将他迎进了院内,他先看到了满院子晾晒的药材,他知道程蕴之的身份, 一看此状不由惊讶,问道:“程伯伯这是打算开医馆不成?”
良婶笑着道:“不是开医馆, 是近来城中黄金膏的毒泛滥, 我们老爷在琢磨解毒的法子。”
良婶知道林昭的身份, 说起这些便不避讳,看了一眼天色,良婶道:“我们老爷和小姐出门看诊了, 只怕快回来了, 公子不如进去厅中坐着稍候。”
林昭摇了摇头,仍然站在院中没动,淡淡的药香在笔尖萦绕, 他一时想到了昨日薄若幽在衙门抄写脉案之事,“没想到程伯伯有此心, 只是听闻程伯伯这些年不在外行医, 此番出门看诊是去何处?是去城南病营?”
良婶忙笑着摇头,“不是的, 老爷不去城南,如今也只看两个病人罢了, 一个是我们隔壁邻居,还有个人公子也认得, 乃是武昭侯府的小世子。”
良婶说的不够准确, 应当是霍国公府的小世子才是,然而她却说武昭侯府,林昭想到这几日听到的流言, 说霍轻鸿也中了黄金膏之毒,心底当下一阵发紧。
“所以他们是去武昭侯府看诊?看了多久了”
“已经半个多月了,我们老爷医术高明,对解黄金膏之毒有些法子,我们小姐知道世子中了毒,便令老爷帮忙看病,这些日子,他们日日都要去武昭侯府看诊。”
林昭又想起了薄宜娴的话,他眉头微皱,“程伯伯已经知道如何解毒了”
良婶摇头,“那倒也没有,只是老爷用的方子是有用的。”
良婶只是下人,再更详尽的,自然问不出,可知道此事之后,林昭莫名觉得薄宜娴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他也抬眸去看天色,见日头已经西斜,又问,“他们是何时走的”
“大清早便走了,往日这个时候都已经回来了,今日不知为何耽误了。”
林昭觉得心底有些烦乱,他入正厅落座,待良婶上了茶,他又忍不住问:“良婶可见过武昭侯来府上?”
良婶点头,“见过的,见过一回,就是小姐此前出事之时,后来便不曾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