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平安满了三个月以后,便和一般孩子差不多大小了。宜妃思孙心切,便时常召初心和五福晋带着孩子们进宫, 以享天伦之乐。
这天, 和往常一样,出了翊坤宫,五福晋便抱着孩子去寿康宫太后那儿了, 初心随后带着孩子们离去,中途却遇上了八福晋。
“八嫂也入宫了。”初心虽不愿和她多话,可到底避不开,温温笑道。
八福晋瞧着倒比从前收敛了些, 只是骨子里的傲气仍在,她岂会看不出初心拒人千里的心思, 便坦言道:“我是特地在这儿等你的。”
见她一反常态, 初心反而摸不准她的心思:“八嫂是有要紧事吗?”
话音刚落, 初心心中便不由地起伏,什么样的要紧事能促成素来不和的八福晋和九福晋正面交锋?
孩子们在身边,初心多有犹疑,佟佳毓敏一事虽是嫁祸,可也保不齐郭络罗兰玉没有害她之心。
八福晋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说与九弟妹,且让奴才们看护着孩子们,咱们去前面的小花园可好?\"
初心更觉惊异,八福晋几时如此平静了,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点点头随她去了。
四下寂静,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不惯你吗?”八福晋突然开口。
初心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我二人一同参加选秀,同蒙圣上指婚,又嫁给了两位关系极好的阿哥,按理该是情同姐妹的妯娌,可我偏偏瞧不惯你。\"
她说话的时候尤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初心本就纳闷,话既已说到这份上,不妨说个明白。于是抬头望道:“何故?”
兰玉坦然对上她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道:“你问我何故?你当真不知道吗?我郭络罗兰玉,长在王府,身世高贵,人前人后谁不捧着?或许你认为我虚荣,我心里何尝不知,可一旦被人捧惯了,便再也不愿意醒了。老天爷不仁,他给我了一场梦,却又要派你来打碎我的梦。虽说你的才貌、出身都不在我之下,可我也是不输你的,偏偏人人都夸你好,甚至连子嗣都要先我一步,我心里岂能服气?”
原来那些细枝末节,经年累月攒成了滔滔不绝的苦水。八福晋那样高贵骄傲的女子,对她的敌视仅仅是来源于妒忌,初心被说服了。可这一切究竟能怪谁呢?她并不同情八福晋,之前种种是切实存在过的,她可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但,八福晋既然能将这些话说出来,她自会给足体面,便说:“八嫂自有八嫂的好,又何必跟别人比呢。”
谁知,八福晋听后,竟苦笑两声,然后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从和胤禩初识,到两情相悦,到终成连理,再到佟佳氏进府,仿佛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想,她永远也忘不了,胤禩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后悔娶了自己,也忘不了他对佟佳氏的维护。良久才道:“是啊,我并没有输给你,我是输给了我自己。”
初心刚要开口,八福晋便截了她的话:“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和你握手言和,而是出于感谢。虽然你是借我的手对付了佟佳氏,可你终究让我认清了事实。”
很好,某种程度上来讲,她们是一类人。
八福晋的眼神漠然,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
初心这才明白过来,怕是为着佟佳毓敏的事情,她终于对八阿哥死心了吧。
这样也好,想开了,至少她也能过得更好了。
“你唯一胜我的,是你比我幸运,遇上了表哥这个良人。”八福晋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初心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初心一直惦记着八福晋的话,以至于胤禟都走到她跟前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愁眉苦脸的?福晋有什么心事,不妨和为夫说说?”胤禟猝不及防地搂过初心的肩膀,拥她入怀。他最看不得她蹙眉的样子,在他心里,他的福晋就应该整天喜笑颜开乐呵呵的。
许是习惯了,初心也没推开他,反而出人意料地说道:“我在想,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便是能和爷结下这段姻缘。”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倒让胤禟受宠若惊了,于是朝她痞痞一笑,道:“能听到福晋这番温情告白,便是现在就让我死了,我也是乐意的。”
说着,便要朝她落下一吻。
初心见他正经不过三秒,忙推开他,嗔道:“说正事呢。”
胤禟未能一亲芳泽,只好失望地笑笑,说道:“说吧,我听着呢。”
初心这才将八福晋的那番话说了出来,颇有感触,叹道:“八哥和八嫂那是自幼的情分,如今竟落到如此地步。”
胤禟闻言,心里未必没有想法,只是终究是八哥的家事,他也不好置评,只能宽慰她:“福晋无需担忧,咱们肯定不会的。”
初心知道他和八阿哥是不一样的,从他决定遣散侍妾开始,她心里便信他,只是忍不住逗他:“人家青梅竹马的感情不也说散就散?爷让我又如何相信?”
胤禟好似想起了什么,忙松开她,然后得意一笑:“福晋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不待初心反应,胤禟便已快步出了房门。
没多时,便又折返。
“福晋快把眼睛闭上,我这儿有个好东西给你瞧瞧。”胤禟语带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初心无法,只好轻轻闭上了眼。
“好了,睁开吧。”胤禟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烟灰色的荷包,上面还绣着几株翠竹,然后放到了初心的手里。
初心乍一眼看到这个荷包,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再反复确认后,又记不起来。只好问道:“爷给我个荷包作甚?”
哪知胤禟一听,原本期待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去,可还是不肯死心,再问她:“福晋仔细想想,当真不认识?”
初心又看了一遍,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胤禟是真的失望了,敢情他暗喜了那么久,竟是一场乌龙。果然,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怪他想得太美了。
闹了这么一场误会,胤禟此刻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这个荷包,忙朝门口喊道:“来人。”
初心一脸懵,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玉箫已经推门而入了:“爷有什么吩咐?”
胤禟满脸不快,顺手就把荷包扔到玉箫脚下,吩咐道:“把这个给我扔了,扔得越远越好。”
玉箫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忙捡起来,只是一看到这个荷包,也忘了胤禟的态度了,便惊道:“咦?福晋从哪里翻出来的?奴婢记得早就用完了呀。”
初心完全不在状态,这又是闹得哪出?于是问道:“你见过这个?”
胤禟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心里隐隐又开始期待了。
玉箫“噗嗤”一声,道:“福晋忘了,以前您嫌府里打赏人的荷包不好看,便让奴婢等人绣了些竹子在上面,这个可不就是当时的吗?”
初心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了。她记得那时候刚刚学了画画,一时有了雅兴,便描了很多花样子出来,最后千挑万选才选了这个图案。
可她还是不明白,胤禟的手里怎么会有?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
胤禟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挥挥手先让玉箫下去了。然后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福晋真是好记性,上次才和我讲过赠过少年郎荷包的事,怎么这会就想不起了?”
“莫不是那俩兄弟就是爷和十弟?”初心一脸不可置信,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是啊,可我真没想到,富察家竟如此讲究,随便打赏下人的荷包也做得这般精致,枉我还特意珍藏了这么久。”一听到这是用来打赏的,胤禟就郁闷,枉他还以为是那小姐亲自绣的呢。
初心实在憋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只是胤禟实在脸色不善,只好小心地解释道:“若是我的贴身之物,又怎能随便赠人?”
见她说的也在理,若是自家福晋真拿贴身之物赠与了,那他还真怕哪天突然又冒出一个荷包来,这样想想,倒是释然了。
初心实难想到,自己竟和他早已结下了缘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叫她如何不激动:“真没想到,我和爷的这段姻缘,倒像是上天注定的。”
胤禟再次拥她入怀,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含情脉脉地说道:“初儿可不就是上天对我的馈赠吗?”
初心来不及脸红,就被他顺势抱起,朝着内室走去了。
第68章
胤禟最近和初心之间的感情升温迅速,连日来心情甚佳, 一心只顾着在家陪伴妻儿, 日子是舒心地很, 倒是有好些时日没同八阿哥他们几个聚聚了。
这不, 备受冷落的老十终于忍不住了,今日一早就派人过来传了信,邀他喝酒去了。同行的自然也少不了八阿哥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祯。
十四如今也大了,最近还被指了婚, 倒是和八阿哥愈发亲近了, 俨然成为了八爷党的中坚分子。
酒过三巡,老十憋不住了,朝胤禟抱怨道:“九哥, 你可太不仗义了, 你算算都有多久没同咱们一道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