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眸看着左丘,声音冷凉如水,“烦请左将军安顿这些灾民。”
见他抬步欲走,左丘忙道:“温公子要去何处,本将派人保护。”
温凉随手牵过一副将的马匹,利落的翻身上马,声音一如眸光清冷,“县衙。”
温凉策马而去,墨踪也有样学样,抢下一匹马便追了出去。
被抢了马的副将委委屈屈的跑到左丘身边,抱怨道:“这京城来的钦差咋一点不儒雅呢,居然还抢咱们的马!”
不都说京城公子哥各个温润如玉嘛,合着都是骗人的啊!
温凉和墨踪赶到县衙的时候,县衙里正热闹非凡。
只见一匹高大的墨色骏马拖着一个人在院中飞驰,那人的脚还卡在脚蹬里,身子却早就被烈马甩下,被烈马一路拖拽,哀嚎惨叫。
严府家丁想上前帮忙,又不知如何制止,只能巴巴的追着马跑,院内一时人仰马翻。
望着这一幕,温凉将食指放在唇下,轻吹了一个口哨。
原本还在发狂的烈马瞬间停下了动作,迈着轻快的步子“哒哒”的走到了温凉身边。
它用头轻轻蹭着温凉,还低低呜咽了两声,看起来似乎十分委屈。
高师爷:“……”
这还是马吗?
分明是发疯的野兽吧!
“墨踪,将他带过来。”
温凉只瞥了高师爷一眼,便大步迈进院中,望着一众小厮冷冷道:“严知县呢?”
虽不清楚来人的身份,但见此人气度不凡,双眸凌厉,小厮不敢耽搁,忙回道:“大人在书房。”
“带路。”
小厮带着温凉一路来到了严知县的书房,房门紧闭,温凉微微挑了下下巴,命令道:“开门。”
小厮立刻上前开门,只心里纳闷,自己咋就这么听话呢?
明明这年轻公子长得不凶,说话声音也不大,可就是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力。
房门被推开,小厮惨叫一声,被吓得倒在地上。
他本已做好被严知县责骂的准备了,可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家老爷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温凉探了探严知县的鼻息,气息已绝。
他的双手握在匕首上,看起来像是自尽。
“怎么回事啊,这里怎么乱糟糟的?你们怎么都来老爷的书房了,还有没有规矩了?”远远传来尖锐的女声。
只见一年轻妇人颐指气使的走过来,她穿着金兰色的锦裙,头上插满了金玉珠翠,反是失了美感。
她怒目瞪着小厮,转身间才发现倒在血泊中的严知县,本就抹了厚厚一层胭脂水粉的脸刹那间变得更加惨白。
“老爷啊,您这是怎么了……”李氏扑倒严知县身上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喊道:“看什么呢,快去叫大夫啊!”
“不必,他已经死了。”
凉薄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氏正想骂人,转身间却被身后男子的风华所摄,就连悲伤都被瞬间冲淡了。
她是家中的庶女,因模样不错才被选来做了严知县的继室。
严知县已经不年轻了,他的女儿也只比她小一岁。
她跟着严知县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哪来的什么深厚的感情。
此番看到如此俊美的男子,即便亡夫在身侧,她也免不得荡漾起春心来。
温凉却未看她一眼,只敛着霜雪般的脸色坐在主位,面无表情的望着门外。
墨踪扯着半死不活的高师爷走了进来,高师爷的衣裳全都烂了,半边脸磨的全是血,以至于李氏看了他好几眼才认出他来。
“高师爷,你怎么在这?”
“你认得他?”
见温凉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李氏小脸一红,忙回道:“我当然认识了,她是平州李知府的师爷。”
末了还不忘介绍自己一番,“李知府是我的堂伯父,但我只是辈分大,岁数还小的。”
高师爷心里又惊又怒,一边恨那疯马,一边骂这女人蠢笨。
不等人家问就上赶着答,人家是什么身份,难道还能看上她不成!
温凉早就收回了视线,语气冷凉,“既然你是李知府的师爷,为何出现在此?”
高师爷短暂的惊惧后,便理清了思绪,声音细弱的道:“我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祁县调查,今夜本想与严知县商议修筑堤坝一事,却不曾想来到书房才发现严知县竟然自尽了。
我怕祁县有问题,便想着立刻赶回平州报告知府大人,谁知道……”
谁知道竟让他碰上了一匹疯马!
温凉眯了眯眼眸,“你如何断定严知县是自尽?”
高师爷一时哽住,转了转眼珠才忙道:“室内如此整洁,又没有打斗的痕迹,严知县当然是自尽了……”
温凉眼中泛起寒光,此人的脑筋转的倒是快。
若真如他所预料,此事绝不是区区一个知县能做到的。
严知县死的蹊跷,死人不会说话,可以任由活人污蔑。
如此滔天之罪尽数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知县身上,弃军保帅,死了一个知县,保全了所有人,真是一手好算盘。
“墨踪,将他关下去。”
高师爷见温凉并不信他,他又急着与李知府报信,便挣扎着道:“温公子因何要关在下?”
温凉扫了一眼严知县的尸体,“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严知县的人,理应收押。”
“在下冤枉,在下不服!
我有功名在身,可见官不跪,公子若无证据无权羁押我!”
温凉望着他,认真思忖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高师爷心中一喜,却听温凉复又幽幽道:“那便以偷窃之罪暂且关押。”
高师爷心中更是不服,“温公何出此言,在下偷盗了何物?”
温凉淡漠的瞄他一眼,语气平的没有起伏,“你刚才所骑的黑马正是我丢失之马,还有何话讲?”
高师爷:“……”
合着他今日是败在了那匹马上!
墨踪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他一路拖走。
西北郡守军冲进县衙,李氏娇呼一声,楚楚可怜的看着温凉,“公子,这是怎么了?”
温凉拂袖起身,冷声吩咐道:“封锁府衙,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公子,妾身也不能出入吗?”李氏娇声唤道,露出了自己最为可怜的神情。
温凉瞥他一眼,转而对副将道:“将严知县的家眷分开关押,不得他们随意走动。”
李氏:“……”
温凉拂袖离去,墨色披风翻飞,如夜色般凉薄无情。
李氏忿忿咬唇,不甘的嘟囔道:“这人怎么这样,白长了一副俊美的容貌,竟然是个没有心的。”
西北郡守军的副将是个年轻人,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李氏正在幽怨的瞪他,那小副将也是个直性子,看不惯她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直接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人家是平阳王府的公子,迎娶的是圣上亲封的灵毓县主,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亡夫尸骨未寒,就想这些有的没的,快些收拾东西回院子,莫要在这碍眼!”
平阳王府的名号将李氏吓住了,原来那位公子就是平阳王府的温凉的公子。
她曾听老爷说圣上派的钦差便是平阳王府的温凉公子,难道是老爷做了什么恶事所以畏罪自尽?那会不会抄家灭门连累她?
李氏心有戚戚,早知如此她就不嫁过来了,何必替那老女人受这份罪?
不过她伯父可是平州知府,定能保她平安无事。
……
京城。
因着捐赠善款一事,美人阁在京中的名誉一夜尽失,成为了京中所有商家厌弃的对象。
而建明帝大笔一挥,将美人阁定为皇商更是将美人阁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其中最恨美人阁的就是之前与之交好的几家老铺子,他们因为相信了美人阁钱掌柜的说辞,而与皇商之位失之交臂。
特别是蜜饯铺的掌柜,更是懊悔不已,若是他没听钱掌柜放屁,那皇商之位怎么会落到那间刚开不足一年的铺子身上。
真是悔死他了!
美人阁犯了众怒,玉颜阁曾经承受的事情如今都转到了美人阁身上。
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人恨得朝美人阁泼了粪水,直到蒋欣阮派护卫前去,美人阁门前才消停下来。
可她前脚刚派人去看护美人阁,后脚京城便传出了美人阁乃五皇子妃陪嫁铺子的消息,气得蒋欣阮险些没背过气去。
她为了防止别人发现美人阁与她的关系,派去的都是从武行现找的护卫,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除非有人早就知晓,趁此机会将消息放了出去。
至于这个人,除了顾锦璃不做他想。
蒋欣阮银牙紧咬,心中恨极,“好一个以牙还牙,顾锦璃,咱们来日方长!”
房门被人推开,蒋欣阮听到傅决的脚步声,瞬间收起了眼中的厉色,牵起了一抹温柔的浅笑。
“殿下……”
傅决却无心理会她的柔情,劈头盖脸问道:“美人阁到底怎么回事?你当真让钱掌柜给户部捐了十五万两银子?”
父皇知道美人阁是蒋欣阮的嫁妆后,对他是赞不绝口,可他也是第一次因父皇的夸奖而感到百爪挠心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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