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余清怔了怔。
她苦笑道：“或许，你说的对。”
薛思怡继续道：“你去看看巅峰赛排名，前排有几个女生？几乎很少很少。”
余清：“嗯。”
薛思怡：“那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余清想了想，摇头道：“原因太复杂了。我只能说，也许是我们没有男生那么自由的环境。”
薛思怡叹了口气，“是啊。游戏是需要练习的，有几个女孩会被家长允许打游戏呢？手游可能还好一点，你去看看端游，差距更是明显。我中学时的男同学们，不想学习时就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女孩子可能吗？”
她又一次冷笑，“我们那个小地方，不想学习的女孩子，可能都被家长逼着去结婚生孩子了。电竞是一条不被看好的路，但男生们可以叛逆，可以去追逐。女生呢？她们有叛逆的资格吗？有试错的成本吗？”
“然后男的只会说，厉害的女玩家少只是因为女的体力不行，反应力不行，逻辑能力不行……哦对了，我看过最好笑的，是他们说女生内部容易闹矛盾，根本不可能成为好队友，更别指望会一起好好打游戏。”
明明余清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或许还没看过太多世事险恶的未成年，薛思怡却毫无顾忌，也不管自己这一堆话会不会显得突兀，她只是想抒发自己所有的不满。
也许，她和余清一样，压抑了很久，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余清静静地听着，她意识到，此刻的薛思怡，和前一世进入MPL前的余清，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余清天真又幼稚，眼前的薛思怡，却无比清醒。
身为女选手会遭遇的苦和痛，薛思怡很可能都懂。
想到这里，余清觉得她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
她冲薛思怡露出一个笑，一个比她领到冠军奖杯那天还要诚挚得多的微笑。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组建女子战队？”
她自顾自点了点头，又重复道：“一个全是女生的战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薛思怡愣愣地看着余清，内心莫名触动，“全女战队？”
她很快冷静下来，笑着摇摇头，但没有立刻反驳，只道：“你年纪不大，倒是挺敢想。说吧，你打算怎么组建？”
余清是受薛思怡感染，并且迫切地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方向，才突然想到组建战队。她还没有明确的规划。
她沉思几秒，慢慢道：“我们可以先组队打全国大赛，一级一级往上升。”
全国大赛是全民性赛事，没有任何门槛，只要凑齐五个人就可以在手机上打。排名靠前的队伍，会受邀打线下赛。只要夺冠，就可以参加奇迹次级职业联赛（MSPL）。
假如她们足够幸运，在MSPL打到了前两名，将会和MPL排名最末的两支队伍打比赛。如果能战胜他们，她们就将踏上国内奇迹最高规格赛事MPL的舞台，并拥有角逐世界赛的资格。
薛思怡叹了口气，“从全国大赛到MSPL大概要好几个月，从MSPL到MPL又要小半年。假如进不了MPL，那我们屁都不是，同时也意味着之前的时间将白白浪费。”
她盯着余清，神色突然严肃，“你这条小鱼是不打算读大学了？”
身为一个学渣，余清还是有一点点尴尬，她故作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高考分太低，打算先打比赛。不过，假如以后退役了，我应该还是会重新高考的。”
薛思怡：“退役怎么说也得22、23了，你还有勇气重新高考啊？”
前世的余清确实有这个打算。
她成绩差并不是因为她多么讨厌学习，而是因为她把时间都给了游戏。巅峰赛第一名的战绩，不是每天随便打两局就能保持的，相反，这需要耗费她大量的时间。
电竞选手都是吃青春饭的，余清自从立下了打比赛的目标，便把游戏排在了学习的前面。但她并没想过要放弃学习。打职业只能打几年，学习却是一辈子的事。
余清认真道：“我们隔壁班有一个女生，就是在社会上打了几年工，又重新开始读高中的，她最后考得也不差。”
闻言，薛思怡露出一脸敬意，“行吧，假如你能做到，那我是真佩服……诶不对，你是真铁了心要用这宝贵的几年去打比赛啊？你可能太天真了。先不说你自己，就说队友，你准备怎么找？技术顶尖的女玩家本来就少，又有几个女生愿意浪费时间去做这种没钱又没名的事情？你给队友发工资吗？”
余清一下被问住。她可以承担这样的风险，不代表别的女生也可以。
最起码，她们的战队应该和别的正规战队一样，是有工资的，这是给队员的最基础的保障。
余清点了点头，表情郑重，“我会好好考虑，争取想出合理的方案。”
薛思怡无奈道：“坦白说，你的提议我很心动。全女战队，听起来就很好啊……假如我是个富二代，我肯定随手就砸一个俱乐部出来，给姐妹们开高工资。重金之下，肯定有高手愿意加入。可惜我不是。”
很遗憾，余清也不是。
妈妈余雪是个勤勤恳恳的医生，薪水很不错，但要说花钱开俱乐部，那是万万不能的。
余璐倒是个富二代。
她妈妈，余清的小姨余丽，凭借美貌嫁了个富豪。不少人都艳羡地说，余丽可以安安稳稳地当幸福太太咯。然而，余丽却没有贪图一时安逸做全职太太，她苦心经营，借着富豪的资源给自己谋取不少好处。离婚时，她靠着手段又分到一笔可观的财产。依靠这些资本，余丽自己创业，后来也达到了不小的规模。
余璐常说，见多了凤凰男吸白富美血的事迹，她对她妈就更是佩服。
余清也就认识余璐这一个富二代。但小姨的事业领域和电竞没有半分关系，妈妈又那么抗拒她打比赛，开俱乐部什么的就别想了。
思来想去，余清觉得只能用女子战队的名头去拉赞助。
有些好心的女企业家，专门设立了基金帮扶女性的事业。拉赞助这个方法说不定行得通。
但前提是，她们这支战队得有一定名气才行。
见余清一直沉思，薛思怡又问道：“你战绩这么好，没试过给各大战队投简历么？”
余清笑笑，“投了，没人要。”
薛思怡诧异地看着她，惊讶于她语气的平淡。多么残忍的事实，她怎么轻易接受的？
想想余清刚才说的全女战队，看起来是她一时兴起，却又好像无比认真，并不是随口说了就会被轻易搁置的提议。
这个17岁的妹妹，薛思怡也看不透。
薛思怡展颜一笑，“虽然我刚刚都在质疑你，但我还是得说，其实我很支持你的想法。不过我是有时限的。我的暑假有一个半月，这段时间，我会和你一起，竭尽全力组建战队。假如，开学之前战队里还是只有我们两人，我就会退出。假如局面还不错……”
薛思怡顿了顿，抬头望着天边，喃喃道：“那就到时再说吧。”
余清压根没想到，薛思怡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
虽然薛思怡说有时限，余清仍感到有一股暖流瞬间涌上了她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余清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她也抬着头，只见天边残霞还在和云朵缱绻。
余清眨了眨眼睛，没看薛思怡，轻声说道：“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队友了。”
听到这话，薛思怡本来是想笑的。她觉得余清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啊，八字都没一撇，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认队友了。
但她转过头，看见余清的神情，那样郑重，那么温柔，又好似带着些难言的轻松，薛思怡想要说的话一下就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薛思怡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相册，递给余清，“来，新队友向你证明身份。”
余清看了眼，那是校园卡，有学校专业班级学号等等，还有薛思怡的寸照。
她愣了愣，“原来你成绩这么好。”
那可是C9的校卡。
余清成绩虽然不好，但顶尖大学她还是清楚的。而且这座学校就在这附近。
薛思怡扬了扬下巴，也没谦虚，“确实还行。所以我现在的游戏水平不如你，我没法牺牲全部的学习时间去玩游戏。”
余清点点头。
她也翻了翻手机，但没找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图片，便道：“等我回家后再向你自证。”
薛思怡比了个“OK”手势，“也不早了，你家在哪里啊，我送你回去。”
余清手往前一指，“顺着往前再拐弯就到了，我自己回去没事的。”
薛思怡：“啧，竟然正好顺路，还是一起吧。”
余清：“嗯。”
她指的路不是她租的小区，而是她家。她已决定今晚就回家，和她妈妈说清楚。
两人并排走着，慢悠悠聊天，有游戏作为共同话题，倒是一点不显生疏。
也许是夏天的晚风总让人惬意，余清只觉得十分轻快。
走到岔路口，薛思怡冲她摆摆手，道：“那我先走啦，回见。”
余清“嗯”了一声，静静地驻足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渐渐化作一个小小的点，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余清才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