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摇头:“不知殿下丢了什么,若是用的到裴某,我可以帮殿下去找。”
萧仪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顿了顿方道:“也没什么,就不劳烦你了。”说着,她瞪了两个粗使太监一眼:“还不赶快放人!”
两个太监忙将人松开,失去辖制的同时也失去支撑的力量,裴煜双腿一软,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虽然形容不堪,却仍是如往日一般从容,待站定后对着萧仪拱手一礼道:“既然殿下已然无事,裴某这便告辞了。”
萧仪冷眼看着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然后,她就看着裴煜缓慢而坚定的转身离开,只是因为疼痛脚步不时踉跄,有几次甚至都快要跌到,看着这人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忽然爬上一股又酸有涩的情绪,她想,原来用权势的力量,去打碎一个人的骄傲,让他从云端跌到尘埃,一点都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快活,这世上之人各有经历,也各有喜怒哀乐,她又怎么能要求所有人都得是她喜欢的样子呢?这也太过霸道了些,蛇在她看来,实在又丑又恶心,可她却不能因为她不喜欢,就去将之毁灭,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即便她是公主也是一样。
萧仪并非死要面子的人,待想通这些后,只觉心里平静又畅快,好像眼前的迷雾瞬间散开,她终于能够看清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
于是,她立刻高声喊道:“裴煜,你等一下!”然后,她吩咐左右道:“没眼色的,没见裴公子受伤了吗,还不赶紧将人搀着,先将人送到东三所,然后再去找母后要帖子,把杨太医给我请来,快去!”
几个打手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十分懵逼,好在宫里还是机灵人多,有人立即出声道:“没听见公主的话吗,还不快点!”
“哦哦,奴才遵命,”众人这才开始动起来,既然知道错了,萧仪也不扭捏,她走到裴煜面前,道:“方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至于原不原谅之后再说,现在你听我的,先别回去了,叫太医给你看伤。”
裴煜只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似有股莫名的情绪。
第20章
君香
东三所是年长的皇子居住的地方,萧仪拿的是许皇后的帖子,很快,陈太医就赶了过来,说来,上次她后脑磕伤,就是请的这位陈太医,这次依旧请他,就是因为,这位除了医术好,人也够聪明,来了只是闷头看病,从不多看一眼。
陈太医很给裴煜看过伤,也留下抹脸药膏,萧仪再三询问裴煜的腿,在得到陈太医再三保证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我已派人去裴府递消息了,你就暂时在这住下,等脸上和腿上的伤养好后再出宫不迟。”
裴煜依旧没说话,只平静的与她对视,萧仪扯扯嘴角:“我是不喜欢你,可我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得是我喜欢的,这次动手是我不对,算我欠你一次,你可以跟我提三个要求,”想了想,萧仪又反口道:“算了,还是提一个要求吧,你这人又精明又阴险,还特别伪君子,我可不想被你算计。”
裴煜:“公主的话,我记住了。”
见裴煜这暂时没什么事,萧仪便回了坤宁宫,陪许皇后说话,母女俩笑语言言,许皇后被哄的饭都多吃了半碗。
一回自己住处,萧仪的笑容便收敛起来,许如颖心系小金牌的事,也跟了过来,道:“是不是为小金牌的事担心?”
萧仪摇摇头,却并不想多说,许如颖见状也不再问,反倒和她说起漪澜殿的事:“这次漪澜殿那位被禁足半年,可是闹了不小动静,到叫人看了许多笑话。”
“萧音不是受气的脾气,当初我拉她下水做挡箭牌,她心理定然会记恨的,只是,我没想到王贵妃也会陪她一起闹,”萧仪摇摇头:“抛开其他不说,阿兄的本事一流,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肯定能成功的。”
阿兄是太子,地位稳固,别说此事当时便被压了下去,没凭没据,只一个萧音信口胡言,哪怕真被王贵妃一脉捉到证据,最坏不过是丢人,影响到太子声誉,于政治地位却是无碍,如若她是萧音,肯定会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将此事作为一张王炸,等到合适的机会再丢出去,造成的后果绝对是地震级别的,想到这,她才有些后怕起来,幸亏撞见之人是脾气暴躁的萧音,不然,换做其他人,后果当真不敢想象。
“我说的动静可不是这个,”说着,许如颖神秘一笑道:“七公主和四皇子兄妹俩,在漪澜殿打起来了。”
萧仪震惊:“怎么会?”
“王贵妃正在禁足,漪澜殿就跟筛子一样,消息这才传了出来,不过,听说王贵妃听说此事后,将兄妹俩叫去劝和了一通,兄妹俩这才和好如初。”许如颖笑着道。
皇觉寺香火旺盛,专服务于京中的达官显贵,盂兰盆会这日,各家都会来寺里施斋,祭拜先祖,以求家宅平安,而寺里也会在这日放焰口,举办大行法会,这一日,京中不管是富贵人家,亦或平民之家,都会来寺里,乃皇觉寺难得一见的盛景。
说来,皇觉寺的崛起和萧仪有着莫大关系,当初,皇觉寺在一众寺庙并不算拔尖,玄机老和尚眼疾手快,将陛下掌珠八公主搂进自己门下做了弟子,自此,皇觉寺才一夜间闻名京城,而主持弘一和尚立即抓住机会,在这两个精明的师叔师侄联手下,皇觉寺在短短几年时间,便一跃成为京中第一名寺。
萧仪在皇觉寺地位超然,她向小沙弥表明要见主持时,弘一法师正在见客,听说她来了,特别将客人撇下来见她。
萧仪有些过意不去:“师兄,客人就这样晾着真的没关系吗?”
弘一不在意摆摆手,笑道:“是我一个小友,他闲来无事时都会找我来上几局,若有事我就让他自己待着,不要紧的。”
萧仪点点头,也没有多想,这才将来意说明:“师兄,师父当年赠我的那枚小金牌,前段时间不幸遗失了,我心里一直惦念此事,不知如何是好。”
“师叔他老人家赠师妹那枚金牌,一为祝福祈愿之意,二来也是安陛下和皇后的心,到没其他用处,师妹在与我佛门结缘的那一刻,命格之碍已然无妨,既是丢了,那便是它与师妹的缘分已尽,师妹不必为此忧心,看开即可,指不定,这又是师妹的一番缘法呢?”
萧仪目露怀疑,她十分怀疑眼前这货是信口胡诌的,若觉醒记忆前,他这样说她会深信不疑,可自觉醒记忆之后,金牌上的那八个字:守心自持,莫耽于障,她总觉得似是意有所指,别看她和许如颖说的轻松,实际上,她心里对此事极为在意。
弘一像是看见萧仪眼中的怀疑一般,继续道:“当日师叔圆寂时放心不下师妹,便是这样交代的。”
弘一连老和尚都搬了出来,萧仪纵有怀疑,也只得压下,她又与弘一说了会儿话,便自去给师父上香。
弘一笑吟吟的回了静室,继续捏起棋子兴致勃勃思考棋局,对面的裴煜眸光神情微敛,道;“主持大师还真节高骨傲,连陛下昭明公主都敢谅在一旁不予理会。”
闻言,弘一不在意一笑道:“阿昭又不是外人,不要紧的,我好了,快点,到你落子了。”
裴煜眸光闪了闪,面上不动声色落下一子,弘一此人十分痴迷棋道,可却是个十成十的臭棋篓子,不但棋艺臭,棋品亦不佳,而且一旦沉浸其中,就会忘乎所以,平日里的精明尽失,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怕自己关键时候坏事,这些年顶多打打棋谱,或是看别人下解解馋,从不会真正碰棋盘。
至于裴煜,因祖父与弘一法师关系莫逆,他自小跟着祖父长大,一来二去,便与生性活泼的弘一成了忘年交,裴煜豆丁大时,一大一小的两人经常会摆上棋谱杀一把,不过,自裴煜七岁之后,弘一就再不是对手了,不过,弘一还是喜欢和裴煜下棋,一来,裴煜不嫌弃他棋品差,二则,裴煜人聪明又有分寸,即便他情绪激动时真说了什么话,裴煜也会严守口风,不会泄露半点。
裴煜落下一子,似不经意问道;“哦?我到不曾听闻,昭明公主竟和你们这群和尚是自己人。”
弘一全副心神皆在棋盘上,闻言嘿嘿一笑:“说来,这件事根本没几个人知晓,你家也是官宦世家,应当听闻昭明公主幼时身体不大好吧?”
裴煜点头:“到是有所耳闻。”
“我师叔说什么公主乃是携有宿慧功德之人,命格颇为奇特,再后来,他说服了皇后娘娘,将阿昭收入门下做了俗家弟子,并亲手赐给一枚金牌作护身符,用以压制命格,那时,我看准这是个绝佳机会,便借着阿昭这股东风,才将皇觉寺经营到如今的声望规模,”说着,弘一颇为得意道:“若没有阿昭师妹这尊大佛,你当其他寺院会坐任我们发达。”
“原来还有这番缘故,”裴煜道:“到底是什么金牌,竟这般厉害?”
说起这,弘一神色有些怅然:“是一面寸许足金小牌,上面还有八个字:守心自持,莫耽于障,师叔将之供于祖师像前亲自诵经九九八十一天,阿昭自戴上这枚小牌后,身子便逐渐好转,说来,自她四岁戴上开始,从未有片刻离身,此次金牌意外遗失,她一个小姑娘家,又怎会不心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