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烦恼，他搞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这就是如秦瑶说的自己是因为喜欢苏绾才这样，那他觉得“喜欢”这种事还挺累人的，靠近的时候非常愉悦，可是有了旁人便十分苦恼，对比起来，果然还是孙渚青比较讨人厌，如果没有孙渚青，这事就只剩下愉悦了。
秦瑶逮到司空墨白一个人是长久以来第一次，此刻的师兄正一人坐在房门外，她既惊喜又有几分畏怯。
这些日子来司空墨白几乎都跟苏绾一块，每天看着他们二人入一个房门她的手心都快被自己划烂了，脑子里每每想到都是师兄抱着苏绾睡觉的画面，甚至一想到他们可能已经双修过了，她崩溃的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她真的不懂，明明是个灵修，竟然每晚都要弄个房间睡觉，把自己搞得跟个凡人一般柔弱，究竟是真的这般娇气还是为了和师兄共处一室？
可是为了留下来，表面却依旧要装作不在意和无所谓，因着白日里憋得太痛苦了，这才想出来走走，结果一出房门便看到了司空墨白。
“师兄……”她努力软着声音靠近他，展露了微笑，略微有些许羞涩，如今她身体好多了，恢复了一点往日活泼的模样，“好漂亮，这是什么？”
她一靠近便看见司空墨白正在拿着块冰雕刻什么东西，像是某种兽类，是个很可爱精致的东西，下意识想伸手拿过来看，眼角便触及到了司空墨白警告的眼神，她立刻就把手顿住了，事实上，她靠近一点的时候便不敢真的碰上去，那是极寒的冰雕，稍一靠近便能感觉那噬骨的寒气侵袭而来。
她受过烛龙剑的寒气，所以立刻就能认出来这冰是司空墨白所造。
“师兄雕的是什么呀？”她稍后退了一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显然司空墨白没有阻止她让她内心又多了几分雀跃，刚好师兄在忙活手上的东西，她努力学着苏绾那娇娇柔柔的样子朝他搭话。
司空墨白手上微微一顿，微蹙了下眉，垂眸把自己手上这东西看了又看，扭头看向秦瑶，觉得她今天也是怪怪的，不免让他猜测是否又是什么魔物控了她心神，遂多生了几分警惕，可是她这话问得……
“你看不出这是什么？”司空墨白拿着冰雕问道，难道是因为自己刻得太过难看了，所以都认不出来了？
秦瑶被司空墨白这问得有些诧异，心里的雀跃又更上了一层楼，原来师兄真的是喜欢柔弱这一挂的，如果自己也可以稍微收敛脾性，要像苏绾那般讨师兄欢喜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深呼吸地看了看师兄手上的冰雕，觉得有些眼熟，“这个，好像是某个上古神兽吧？”
她学业不精，神兽基本都记不全，但是这个应该就是某个书里看到过的神兽没有错。
司空墨白点点头，又把另一个拿出来，再问了一遍——“这个呢？”
秦瑶瞥了一眼，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着实是因为寒气太重她有些不太舒适，“这个应该是凤凰吧。”
司空墨白听完像是很满意，然后把已经雕好的那个凤凰重新收了起来，对着另一个又开始专心雕刻起来，再也没管秦瑶，估计半柱香过去了，司空墨白专心到都差点忘记有秦瑶这么号人物在这里了，以为自己不搭理应该就会主动离开，谁知道他眼角撇过去，这个师妹还坐在那里。
司空墨白：“……”
就这么一瞬间，他不免在想，苏绾平素起床睡觉吃饭看着自己，是不是就是现在他看着秦瑶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烦？
他想了想，便起身了，内心里压不下的厌烦，让他懒得对秦瑶继续做出平素那个温和的师兄模样，加上如今每每看到她就想起她对着苏绾举起金玉棱的事，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免得这个时辰与她起争执而惊扰到旁人。
他一言不发，扭头便开门准备回房了。
“师兄——”秦瑶见他开门回房，忍不住便想唤下他，刚一开口，门就直接在她面前给关上了，秦瑶嘴都没合上，呆愣地看了看这房门，一瞬间眼泪就有些崩塌了，她是最不喜欢哭泣的，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几次，也曾指责苏绾用眼泪换取师兄同情，可是这回自己的眼泪却汹涌而上，是她忍了几十年的。
司空墨白挥了手把之前设在苏绾床边的结界扩张到整个厢房，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苏绾平稳的呼吸声，她依旧睡得很沉，还是当初他走开时的姿势。
他重新坐在她床边，脑子里过了一遍清心诀，便继续开始雕刻这剩下来的工序。
极月冷冽的寒冬里，白昼洒落进来的日光细碎而柔软，苏绾头一回感受到了冬日日光带过来的暖意，这是之前所没感受到的，这也侧面证明了这赤水的严寒程度或许比烛龙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能说，过来的月份可能不太对。
她抱着被子，睁开了眼，揉了下眼睛便翻身，刚翻过去就全身僵住了——司空墨白那张平淡无波，又漂亮精致的脸近在眼前，此时墨瞳幽深而专注地盯着她一动不动，距离近到苏绾可以开始数他的眼睫毛了。
不得不说，这一眼着实让苏绾受到了不少惊吓。
“——你干嘛？”她刚睡醒声音有些黏糊糊的，还带了点慌张，一大早睡醒看到有人距离如此近地盯着自己，她没叫出来已经算是自己心态强硬了。
“给你。”司空墨白再一次用着平淡的脸，有些傲慢的姿态，然后又诡异的温柔和生硬的亲昵，把两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塞到她手里。
苏绾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微怔，摊开手看——
是两个寒冰雕刻出来的饰品，白泽以及双翼精致的朱雀。
大小比先前店里看到的还要稍微大一点，冰体晶莹剔透，寒气四溢，上面的雕工说不上鬼斧神工吧，但是也算是那种苏绾看了能夸上很多句好看的程度了。
“你……”苏绾摸了摸，很确定能感受到这两小玩意儿不是他买的，因为这寒冰有着烛龙剑独有的寒气，只是这雕刻——“你雕的？”
司空墨白目光平淡避开了她目光灼灼视线，淡淡地说道：“这很简单。”
苏绾：“……”
她没有问他简易程度吧？
“你什么时候雕的？”她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一天两天应该做不完吧，而他几乎每天都跟个牛皮糖一样的，就没离开过视线范围。
“你睡着的时候。”他继续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没有带面具的时候，苏绾还是头一回把他这张表情寡淡的脸给看得如此顺眼。
她没说话，低着头垂眸盯着手心上两个掌心大小的冰雕，那白泽神兽面目不算清晰，可是神态却憨趣可爱，而另一个朱雀则十分傲慢精致，羽翼上的毛麟都被他雕琢进去了，她脑子里想象了一通每晚在她睡着的时候，这人坐在她床下偷偷摸摸地雕起了冰雕的模样。
苏绾努力捂了捂这冰雕，低着头抿着嘴，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一下下，她还能再撑一会会儿的——
她的嘴角像是不听话一般的，压都压不住地向上勾起，两边各一个小梨涡，司空墨白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她伸手习惯性地去揉了揉耳朵，突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谁来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这股粉红色的泡泡又把她淋湿了！！！
“你——”
“——你是想要回报我吗？”司空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小梨涡以及那已经通红的耳垂，话到嘴边好像又觉得有些变味了。
苏绾：“……”
哈？什么叫做她是想要回报他吗？
她嘴角一僵，一言难尽地抬起头，她又懵了，是不是自己又搞错了什么？？？
“你是想要我回报什么吗？”苏绾软声问道，眼睛充满了迷惑。
他看着她，微微歪了一下头，问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做这个？”
苏绾继续眼睛迷惑，这有什么为什么，还能为什么，难道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苏绾非常顺利地沿着他的问题带上自己的思路，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
刚说出来她就咬了咬舌头，天啊，为什么自己的嘴要这么快，这种话说出来多丢人啊，就算真喜欢，也不能自己说出来啊……
司空墨白勾了勾唇，似乎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苏绾：“……”
不，你别误会，我不像你一样自恋。
他垂下眼眸定睛看了看苏绾手里的冰雕，突然手一伸，一把抓紧了苏绾小臂，被子下的她穿着一件白底荷色的衣裙，衬得她如塘中青莲一般，朱唇娇艳红润，杏眸纯净，一脸无辜又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些日子以来那心痒难耐，又时而烦躁不安的缘故似乎得到了答案。
秦瑶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你就这么喜欢她”，然后苏绾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吧。
本来两人共处在一起，司空墨白便觉得这样就可以了，他一路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脑子里大概就是想要苏绾留下，至于为什么想让她留下，他也没细想，沿途避开了许久孙渚青的追踪，这男人是真的阴魂不散，他无所谓，也就一直陪他绕，总归就是不想要让苏绾知道孙渚青跟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