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裳懵里懵懂,被簇拥着上了她们的轿子,直到入了靖西侯府,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身边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堂下各坐着几个青年壮汉,身材高大挺拔,皆是深眉高鼻,一看便是一家人。
见姜裳进来,坐着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站起来,眼神激动,目光灼灼,看着姜裳,几个大男人站在厅堂里黑压压站了一排,让人望而生畏。
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一看到姜裳,眼里迅速积满了泪,老夫人颤巍巍站起来:“可是把孙女儿接回来了?”
靖西侯夫人拉着姜裳上前,对老夫人说道:“娘,我把她带回来了了,是您的小孙女,四叔留下的那个女孩儿。”
老侯夫人将姜裳抱进怀里,张嘴就哭喊道:“我的好孩子,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的心肝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姜裳一脸懵地被老夫人抱进怀里,她还没进入情绪呢,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伸出手,抱住了老太太的腰。
厅堂里响起了几声哽咽的声音,有不少人跟着一起哭起来。
姜裳在老夫人怀里眨巴眨巴眼,这是靖西侯家确认了她的身份吗?我的天,这是怎么做到的?她原本以为这事儿不会成功的。
老夫人放开了姜裳,她拉着她的手,又摸上她的脸蛋,又哭了起来说,“看这孩子长得多像深儿和眉眉呀。”她的幼子姜庭深和小儿媳苏眉。
二夫人凑过来,擦着眼角的泪说:“果然呢,瞧这脸跟弟妹长得多像啊,这容貌简直有七八分相似。”
三夫人也捂着嘴说:“嫂嫂说的极是,衣衣这张脸果真跟眉眉有七八分相似呢,这眉毛像极了四叔。”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听了也围聚过来,瞧着姜裳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和激动,恨不得将姜裳捧在手心里似的。
年轻的男孩子们看着姜裳的眼神俱是好奇,这是他们的妹妹吗?向来只有弟弟哥哥的男孩子们很新奇。
老夫人把姜裳搂在怀里坐下,哽咽着说:“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些年我们竟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长大,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我,”姜裳进来这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也还好。”虽然忙了些,累了些,但是日子过得还是很充实的,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老夫人听了用力把姜裳搂在怀里,又嚎哭起来:“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啊。”懂事得让她心疼。
她想起来,她们派去江南的人,到江南调查到姜裳这些年是如何长大的,哭得越发大声,嚎啕声里尽是心痛。
她的孙女儿本来该锦衣玉食地养大,十指不沾阳春水,万事不愁。
可是一查才知道,姜裳为了谋生,小小年纪就跟隔壁大娘学厨艺,每日天不亮就过去,天晚才回来,甚至如此忙碌的情况,还抽空学习琵琶。
这般勤奋且好学的性子,长在民间也也没有长歪,实在是个好孩子,跟她爹爹一样。
她的手摸索着姜裳指尖的茧子,又是心痛又是骄傲。
几个夫人连忙围过来,声带哭腔劝老夫人说道:“娘快别哭了,好在衣衣回来了,往后就不用再吃苦了。”
靖西侯夫人笑里带泪说道:“娘,衣衣可厉害了,她可是今年群芳宴琴艺比赛的第一名呢。”
老夫人的哭泣声慢了下来,她拍着姜裳的背说道:“什么第一名不第一名的,我只想要我的孙女儿好好长大,结果让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心里实在难受得很。”
姜裳被她们带得眼中也蓄起泪来,她眨眨眼,想要眨去眼中的泪意,然后笑着说道:“没吃什么苦,虽然在民间长大,但是过得也还挺好。”
老夫人心疼且怜惜,拍着她的肩没说什么。
这孩子没有过过好日子,自然会觉得以前那种苦日子也是甜,太懂事了,太让人心疼了。
靖西侯夫人见她开口,连忙换了个话题:“衣衣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有什么想说的?”她瞧姜裳一直没说什么话,脸上还带着些疑惑,估计她有话要说呢。
一屋的人眼光直直地看着姜裳,姜裳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们确认了,我真的是府上四老爷的孩子吗?可别弄错了。”
二夫人笑了出来说:“这孩子怕是被弄怕了。”她擦擦眼角的泪,这话听着虽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心疼和心酸。一个千金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到家,却仍然担心是不是被弄错了。
都怪贝家。
查的时候,也查出来姜裳的养父是贝家的二公子,姜裳回京便先回的贝家。
结果前些天,因为她在群芳宴上得罪了王家,贝家便将她赶出了府。害得她们一直找不到姜裳的踪迹,以为她又回了江南。才从江南回来的人,歇也没歇,又从京城追了出去。
结果今天得了消息,发现姜裳还在京城,就在从城郊赶回来的路上,她们便忙忙地去把姜裳接了回来,生怕她又跑了。
老夫人眼里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这孩子,这孩子。”老夫人的语气既高兴又心疼。
靖西侯夫人忙上来说:“当然确信是真的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你不知道你那个养父有多细心,信里不只有眉眉当天的衣着,他还将你那时候身上穿的衣裳用箱子埋了起来,我们派人去那边挖了出来,那料子还是当年我送给你娘的呢,我一看便知道。”
衣料是宫里送的,是御贡里也罕见的好料子,多少年才得一匹。她原本想着以后有了女儿给她做漂亮衣服,结果连生三个都是儿子。只有小弟妹生了女儿,这料子她干脆就送给了小侄女。
“那画也送去给你在外地的二叔,他一看便说,就是你娘当天穿的衣服,你二叔还从外地特意赶了回来。只是你三叔戍守边疆不便回来,只能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看你,如今也已经给他传去了消息。”
坐在堂下的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如出一辙的激动和心疼,还有大片的愧疚。
“衣衣,我是你二伯,当年是我不好,居然没有查出来你的下落,以至于让你在外面流落了十多年。”姜庭池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一个大男人居然当堂哭了起来。
当年四弟夫妻的尸体是他去收的,结果却让小侄女在外十年,这一个月自从收到了那封信以来,他又高兴又内疚。
弟弟在世上尚有一丝血脉幸存,如果他当年再努力些,小侄女也不至于在外面流落了多年。
靖西侯夫人在一边帮忙解释:“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怨你二伯。眉眉当初抱着你,那些下人们奋死抵挡,给眉眉争出了一线生机。只是不知道后来是被歹人追上了,还是逃亡里失足跌落。最后眉眉的尸体,是从红岭旁边那条河的下游找到的。”
靖西侯夫人那个时候已经掌家了,当年老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几度晕厥,这事情是由她与二叔全权对接的,所以当年的事,除了亲自奔赴现场的二叔之外,她是最了解情况的。
“我们便以为你也被那条河冲走了,你二伯顺着河搜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搜出来你的踪影。我们便猜,你是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四弟夫妻惨死,小女儿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段时间府里阴云密布,谁都以为失踪的小姜裳已经没了性命。然而他们一直怀抱着一丝希望。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派人去那附近搜,如此过了四五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们才放弃了。”
第51章 确认无误
原来是这样, 那实在怨不得二伯。姜裳叹了口气,安慰二伯说道:“二伯我真的没有怪你,当年那个情形我能够活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后, 她也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家里人都没有找到她, 原来他们一直在找, 只是没有找到。
别说是在山林里走散, 就是在普通闹市街头走散,孩子都不一定能找得回来,实在是尽力了。
况且, 爹爹当年是在痛失妻儿几欲求死之际, 突然捡到她, 必然是当她眼珠子一样地护着。
姜裳回想起来她刚醒时,爹爹对她视若珍宝的模样, 心里隐隐有所悟,恐怕是爹爹当年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瞒下来了而已, 所以他才会把当年的东西保留得那么齐全。
也因此她身体好了没多久, 爹爹就带着她这个小孩子一直浪迹天涯, 后来更是定居在苏州, 只有清明时候才回来。
靖西侯夫人还在接着往下说:“我们能确认你的身份, 不只是因为这些,而且我们得到了一枚玉佩, 据说是在红岭附近的当铺里得到的。那玉佩是你娘的嫁妆。”是当年苏眉出嫁时皇后赏赐的,“因此这两边一对起来,我们便知道你一定是四叔和眉眉的孩子。”
玉佩,姜裳恍然大悟, 原来她当年当掉的玉佩在他们手里,难怪赎不回来。
三夫人温柔一笑,眼睛微红说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一看到姜裳自然而然就知道,她肯定是四叔和眉眉的孩子,你看她们长得多像呀。”
这话姜裳一进来的时候,她们就说过了。姜裳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因此也不确定到底是夸张还是真实,她便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