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穿着一身蓝白绿相见的衣袍,不知是用什么料子做成的,看着流光异彩、低调又大气,马尾用玉冠高束,身形高大面容俊秀,左手持着佩剑,气度斐然,应是哪家子弟。
对方冷冷清清又带着些忧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真诚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对不起,您看我能补偿点什么?”
这话说完,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更加抑郁了,其间还夹杂着一丝沉痛。
时禾:???
这眼神她看得真真切切,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别的天怒人怨的事情起来,忍不住反思了一番,而后试探道:
“我赔您一双新靴子?”
男人似乎是忍不住了,目光沉沉开口道:“渡骨,我自知对不起你,可你也无须如此痛苦,佯作不识便能叫抵消你心中的愤怒吗。”
哦吼。
时禾一拍脑门。
细细打量着身前这脸大男子,原来是原主的情人啊。
听听这话说的,别人还非你不可了吗?
时禾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可终归还是泄露了些许情绪,桃花眼轻微一眯,些微挑起的眼尾就带上了不可言喻的不屑,她摆了摆手,道:
“哦,原来是灵冲道君啊,近日来事情颇多,许久未见到把你长什么样子给忘记了,别在意啊。”
少女说得随意散漫,像是完全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可在灵冲眼中就是孤苦无依的女子强作坚强。
他抿了抿唇,神色稍有痛处,道:“渡骨,你不要怪我,此事归根结底要说你我有缘无分,正邪两道本就是生死之敌,此番你被妖主胁迫嫁于天君亦是---”
“哎停---”
眼看这哥们越说越不对劲,时禾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连连打断他的悲情畅想。
青年蹙起眉,似乎还想在补充,在他看来自己承受了不少于渡骨的压力,忍着痛失所爱的痛处,还要因为父亲和长辈的联合逼迫不得已不接受联姻,免得招惹灵皓天君这个煞神。
渡骨不也是其间的受益人吗?
若是灵皓天君得知此事,届时在他们整个昆仑都会沦为笑柄,被人耻笑,怎还可能过安生日子。
他自觉牺牲良多。
若是原本的渡骨,兴许会被这狗男人洗脑,可现下这具身体中的是时禾,他这一番推卸责任把自己放在无奈境地的举动简直叫她恶心至极。
若是他们二人和平分手,那兴许还可以算作感情不深。
可事实上当初灵冲被渡骨的美貌所迷惑,接触之后发现其天真又自卑,时常因为自己是妖修而觉得低他一等,又正逢妖族势大攻入人间,她满心愧疚,灵冲多次利用他们二人的感情叫她两厢为难。
也就是渡骨运气稍稍好了那么一丁点,当时没有被人直接拆穿,不然没有现在被送去给灵皓天君,早都已经被妖主处理了。
现如今好处捞够了,又装出一副深情却又无奈的样子来恶心谁呢。
说起这个来时禾免不得对原主的不争气也有些愤懑。
其实她刚穿来时似乎有那一瞬间感觉到了遗留在这具身体中的歉疚,像是灵魂留信一般,浅浅淡淡的,随即消散而去,妖主亦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联想起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以及她与渡骨相似至极的容貌,她不禁怀疑渡骨是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而后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用了什么秘法将她的灵魂换过来。
这事说起来不地道,可她人已经过来了,除了暂时接受没有任何法子。
待她以后接触到灵皓天君,说不定会识得些奇妙法术,能把自己换回去。
时禾表情不太好看,哪怕隔着一层面纱都能叫灵冲感觉到,他盯着眼前分明和以前一摸一样的女子,莫名感觉到一股陌生。
他冒着被父亲发现的危险前来赴约,这时候渡骨不应该自责又绝望的向他哭诉一番,而后自己安抚一番再果断拒绝她再分手的吗?
现在她这是什么回应?
还有怀里那些东西---
渡骨她不是清清冷冷,最不喜暴露于人前吗?
这人倒不像是特意来见自己,反而好似兴致满满来逛街,恰好见一面而已。
脑中思绪越来越奇怪,灵冲连忙打断,他有些迟疑开口:“渡骨,你可是心有不甘,可事已至此,我无力与父亲和灵皓天君,甚至整个昆仑对抗。”
大哥,直说你无能行吗?
你要是有骨气一点拉着渡骨私奔她会不同意?
天涯海角她都得跟去。
时禾不屑的撇了撇嘴,把面纱调皮的吹起了一点,又浅浅的荡漾下去,盖住面纱之下那张绝美的脸庞。
不知是不是这张熟悉的脸触动了灵冲哪个点,他瞳孔瞬间缩小了一瞬,而后悲痛的闭了闭眼,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我很悲伤’四个大字。
他缓缓将视线落在对面的美人身上,目光柔情似水,像是糅杂着细碎的星子一般,对侧的美人亦眸子水润的回望他,肤如凝脂的手臂轻轻抬起,叫人都能预料到接下来的郎情妾意的画面。
他们二人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谈话,因着灵冲那张人模狗样的脸蛋吸引了不少视线,可众人定睛一看这人穿得正是当今第一大宗门昆仑的校服之后立即挪开了眼该干什么干什么。
昆仑现如今因为灵皓天君的存在地位飞升,在修真界已然是令人敬仰的一方霸主,百姓除了爱戴,更多的还是敬畏。
因为来来往往的人都被这里吸引视线,而后又隔着老远装作自然的模样移开,是以这块地方就变得极为显眼起来,位于河镇最高酒楼五层的二人,也自然不经意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眼看着下边那两人就要当街虐恋情深、依依难舍,慕容升丝毫不夸张的汗水从额角直接低落。
他指尖还搭在窗外,想要收回来,却因为过度惊恐而无法控制。
天知道现在他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滞了一般,虽然他分不清是因为自己过度紧张还是因为身旁师兄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酷气息。
‘啪’
豆大的汗水在主人极度紧张之下还是没能幸免于难,直直滴落在了桌面上,这像是一个开端一半,使得慕容升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连忙强作笑意,执起手帕来擦拭着红木桌面,一边磕磕巴巴道:
“嗨呀,瞧瞧我,真是---”
话音不过两句,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师兄,这事可要交给掌门处理?”
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法解释现在这情况,他禁不住头疼,这两人再怎么样也选个包房吧,在大街上就互诉衷肠,也真是不怕被人认出来。
坐在慕容升对面的男人身形高大,一张冷峻的面容彷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剑眉星目,本来很是得天独厚的一张脸,可惜配上那一身长剑出鞘的戾气,看上一眼都能把小孩吓哭。
当然大人也差不离,至少慕容升现在就想哭了。
灵冲这家伙真真是胆大包天,纵是他师兄没有承认渡骨的身份,可论灵皓现今的身份,只要是贴上他的标签,别人都恨不得离八百丈远划清界限,这人竟然还敢私下与其幽会。
他战战兢兢,对面的男人却是动也未动,稳重自持的端起飘着袅袅香气的玉杯轻抿。
而与此同时,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清脆响声在五层之下的地面响起。
等着她俩你侬我侬道别的慕容升一愣,他侧头垂目。
只见楼下自小养尊处优的灵冲小道君被姑娘一巴掌扇的左脸都有些浮肿,侧着头满脸不可置信。
第4章
他动作僵硬的回过头,心底涌出巨大的愤怒。
因着父亲是大长老首徒的缘故他可以说是昆仑的天之骄子,哪怕当时昆仑稍有落魄,可百年来亦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折辱过他。
可现如今,竟然被一个女人,一个曾经自卑又怯懦,满心爱他的女人给当街甩了巴掌!
他怒火中烧,头刚转过去,未曾料到第二个巴掌随后而至。
一左一右,恰好对称。
过往的路人惊惧,连连又离这里八丈远。
时禾打爽了,只觉得手掌心还有些疼。
好在原身还有些功法,至少叫这人能反应不过来躲过去,当然也不排除这人脸大,丝毫不感觉自己有愧于她,毕竟前世他可是与夫人和和美美,将渡骨完全忘之脑后了呢。
时禾挑着眉,甩着手腕看着眼前怒极似乎像是要打人的灵冲,手臂前伸,五指摊开。
灵冲愤怒至极的看着她的动作,女人姿容灵巧,是以前丝毫没有的娇俏灵动,他心底隐隐生出些别的感觉,将愤怒冲散了些许,以为她要诚挚的道歉,不过他还是怒道:“渡骨,你竟敢如此作为!我当你是女子,心智又受创伤,现下道歉或可原谅与你。”
像是给她天大的恩赐一样。
若不是掌心还隐隐作痛,时禾当真想在给他一巴掌,她弯眼,笑了,四指并在一起只留下食指指向天空竖着,重重摇了摇。
“灵冲,你当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