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云京当时心里该有多害怕,而若不是自己曾经教过她一些本事,她现在可能已经受伤了,萧恕就忍不住心头涌起的层层怒意。
他挥手化出一柄长剑,结结实实地压在那授课弟子的脖颈间,不留一丝缝隙。
“随意拿新手弟子的性命开玩笑,我是不是也可以跟你‘公平’地比试一下?”
长剑的寒气刺入骨髓,吓得那人像被冻住一样,原地抖个不停,嘴里频频求饶,颤声道:“弟子错了!是弟子一时大意,信了王鼎的胡说八道,还真以为他是要用一种严厉的方式,去训练他这个曾经的同门师妹,所以这才没有阻拦,以为那些凶狠,都不过是装出来的……”
听见这个理由,云京的眼珠子都快要翻上天了。
欺负谁是傻子呢?仙君你不要信他!
心里的想法云京根本不用喊出口,萧恕便早已经出声驳斥了:“他曾是丹修外门师兄,被剥除名号赶出来后,你觉得他还会有这样的好心?是他蠢,还是你蠢,或是你觉得我蠢?”
借口彻底无用了,那弟子面如死灰,恨不得直接跪下来朝萧恕求饶,无奈脖子上的剑太过锐利,令他分毫不敢乱动,只一声比一声吼得凄凉。
“弟子该死!弟子不该欺瞒师叔!是他贿赂我,让我给他一个教训新人的机会,说会回报给我一大堆灵石,还保证不会让对方出什么事。我自觉不会出事,又有他的保证,所以才放任没管……”
他未说完,萧恕便已无心再听下去,咬牙怒而挥剑,一剑将对方头顶佩戴的法冠平直斩下,凌厉的剑气还是顺道削断了一大截头发。
眼前白光闪过之后,那弟子只觉得头顶突然一凉,接着便看见自己被斩落的碎发簌簌而落,还有代表着琉璃天剑修身份的法冠,也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那是多少剑修日夜辛苦练剑,才终于换来的一个身份认证,现如今就这样滚落脚底,黯然失色,毫无荣耀可言。
弟子面色惨白,想要伸手去捡,还没有触及到,便眼睁睁地看着萧恕手中长剑,唰一声径直落下,利落贯穿法冠,随着剑气的震动,转瞬间便将这精美的法冠碾为齑粉。
“你如此德行,实在不配入我剑修之门,即刻起,滚出琉璃天。”
那弟子再没了一丝声息,连哭都哭不出来,捧着自己法冠的残留之物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云京瞧着,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
可转念一想,幸亏这家伙欺负的是自己,尚且有人能帮她撑腰,找回公平,若是那种最普通的新手弟子被针对了呢,岂不是苦水只能自己咽下去?
这样一想,心里头对他的所有可怜便都烟消云散了,只觉得仙君处理得好。
这样利欲熏心,为了点灵石便枉顾身上责任的人,怎配教导新人弟子?又怎配继续留在琉璃天内,做一个道心坚定的剑修?
那么喜欢灵石,干脆就重回俗世去挣钱好了,干嘛要继续苦哈哈地留下来修仙呢。
从萧恕现身的那一刻起,王鼎便意识到了不对,心惊胆战得恨不得立即转身逃走。
只是他也知道,凭他哪一点微末本事,就算逃出琉璃天的地界,也会立即被萧师叔抓回来,这才硬着头皮一直留在原地。
然后,他便亲眼见着之前贿赂过的人,毫无预兆地被逐出了琉璃天,连半点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萧师叔罕见动如此肝火,可见云京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平平无奇的新人师妹,跟她做对手,王鼎确实找错了对象。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王鼎脑筋飞转,估摸着自己肯定也看不住萧师叔的磅礴努力。
未免落得跟前人一样,也被一剑削去大片的头发,他思虑片刻,觉得自己反正已经被除名过一次了,落得如此地步,就算做了剑修,这低劣的资质也不会有任何进步。
还不如自请被逐,留下颜面,保全手中贪得的那一大批灵石,说不定日后还能转去其他门派中,东山再起。
所以当萧恕朝他冷冷望来之时,王鼎便厚颜无耻地直接跪下,高声道:“弟子自知刚才言行疯癫,有残害同门之嫌,萧师叔向来公允,必定不会容忍。弟子如今也甚为后悔,再无颜面继续留在此处,恳请师叔发落,能逐我出山门,弟子甘愿受罚!”
居然能看见一个愿意自请被逐的人,四周所有人闻言都是深吸一口气,云京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本能觉得这情况有哪里不对。
王鼎可不像是这样一个愿意轻易放弃的人啊。
任由王鼎跪在地上,萧恕没有去搭理,而是将那柄着了火的剑,隔空抓入手掌。
由于云京一直没有撤去口诀,上面的火焰依旧在猛烈燃烧,旁人随意靠近一点,都会立即被灼伤,可剑柄就握在仙君手上,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刚想要出声提醒的云京,硬生生将自己的声音给憋了回去。
“……”
行吧,防御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逐出山门,只是如此轻巧?”垂手执着这柄依旧带着火苗的剑,萧恕缓步来到王鼎的面前,低头俯看着他惶惑的面色,言语间竟透露出一种冷酷,“你觉得自己与他同罪?”
不管是冷如冰山的萧恕,还是灼热难耐的火剑,都令王鼎头皮发麻,跪着都觉得两腿抖得厉害。
“弟子、弟子……”他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清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最后只能选择用磕头来表达自己的悔恨,“弟子知错了!请师叔您手下留情!”
云京看过这一幕,扭开头冷冷嗤笑。
几天前,他好像也曾跪下磕头求人,说自己后悔知错了呢。结果呢,还不是一有喘息的机会,就更加恶毒地回来报复!
这种人,作恶再多,只怕也不会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做错,他没脸没皮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而已。
转头看向四周那些一直盯紧中间的弟子们,萧恕冷面扬声道:“你们刚入门不久,该将琉璃天的门规牢记于心!日后,谁若是仗着手中剑,便去肆意欺辱同门,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一直磕头不止的王鼎,并未真的认罪死心,听见萧恕这话,知他是要来拿自己开刀了,心中猛道一句不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装怂求饶的权宜之计,赶紧用全力撑起两条颤巍巍的腿,转身拔腿就跑。
谁要是乖乖跪着等剑来砍,那才是真的傻子呢!
人跑了,围观的弟子们自然是一阵惊呼,云京更是想要大喊一句不要脸。
萧恕却连头都没有回,随意至极地将手中灼火长剑向后方投掷,那剑便犹如自己长了眼睛一样,正对着王鼎逃跑的方向追去。
最后,只听得一声尖利惨叫,剑身精准地穿透了他的一只手掌,利刃伴随着火焰,瞬间便将他的手掌伤得漆焦一片,黑中带血。
痛入骨髓的王鼎,狼狈摔在地上,对那剑想拔不能拔,只能粗红着脖子,惨痛地对天嚎叫。
有巡查弟子过来,看见这幅情景,请示过萧恕之后,便赶紧将人抬下去带走了。
拍拍手,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萧恕重新转头去看那些面色灰败的弟子们,淡声道:“不必担心,只是被自己的配剑刺穿手掌,以后都不能再用剑而已。等你们犯下同等过错时,那剑未必是着火的,所以应该不会痛成他这样。”
他说得轻松,想是在讲笑话,众弟子听得却越发胆寒了,纷纷道出一句:“弟子不敢!一定将门规铭记于心!”
捏紧了手中的剑,大家低着头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不安地觉得,莫非这是萧仙君对他们之前只顾着看戏围观而不救云京的警告?
可怕,太可怕了,幸亏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解散了所有人之后,大家都心有余悸地散场了,就连那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也被人叹息地抬了下去。
只剩下云京一个人,还呆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王鼎被抬走的方向。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仙君亲自动手伤人,她感觉自己的下巴有点找不回来了。
不管原书上写仙君战力有多强,一剑能斩杀多少妖魔,那都只是文字描述,远远没有刚才眼前亲见的那一幕惨叫来得惊心动魄。
萧恕走近了些,见她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还陷在怔楞中,干脆移动到她的视线范围之内,还摆了摆手,这才成功吸引回了云京的注意力。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眼神中带着温和的探寻。
醒悟过来的云京连连摇头,她只是被那真实又可怕的伤口吓到了,不太适应而已。
“那是觉得我刚才太狠心了吗?”他不确定地又问。
云京:?
怎么会!
这世上,就是有些泼皮无赖需要被狠狠惩治,雷霆手段方显出菩萨心肠,温柔善良可感化不了他们,只会让他们的坏变本加厉。
仙君没错,错的是给过机会,却依旧不知悔改的这些混球。
云京又一次大力摇头,态度无比认真。
知道她没有骗自己,萧恕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第一次与人交手,可有受伤?”
重新回想方才,虽觉得惊魂未定,但意外获胜的满足感,还是大大占据了云京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