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得了清净,慕容珩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沈如意瞥了眼,复又问道:“所以陛下最后都是如何裁决定罪的?”
慕容连堂这人心思难定,保不齐又出什么幺蛾子。
没人抢话,这一次慕容珩得以慢条斯理地说着:“荣贵妃贬至冷宫,此生不得再见慕容玦一面。”
荣贵妃的母族势力微乎其微,得了这个结果倒也并不意外。
“那慕容玦呢,就仅仅是禁足府内?”沈如意想起之前司平说的,“荣贵妃一个常年呆在深宫中的人哪能得来什么西域奇毒,是个人都清楚此事少不了慕容玦的参与。再加上黑熊事件还有玉州水灾一事,种种恶事只得一个半幽禁?”
她这般不解其实并非无缘由,原著里慕容玦的下场极惨,若只是现在这样的禁足,只可能一个原因。
那便是慕容玦还会生事。
“慕容玦的罪还未裁定,还需得大理寺将玉州工部一案查清才会有结果。”慕容珩说到这,突然一改话题,“对了,这两日收拾下行装。”
“收拾行装?”沈如意注意力立刻转移,不解道,“要做什么?”
“前几日父皇梦见了佛像,还伴着婴孩咿呀之语,惊醒后认为这是一种预兆。”慕容珩神色淡淡,“等到翌日早朝他便定下后日城外行宫之行,目的是带娴妃一道去万佛寺祭拜。”
沈如意一愣:“那为何我们也要去?”
本以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可谁想慕容珩却一顿,眉眼之间匆匆闪过一丝尴尬。
“嗯?”难得见慕容珩露出这般神情,沈如意更是好奇,“到底是为何?”
“……是皇后的主意,父皇没觉得不妥便特意让我们也跟着。”慕容珩说得含糊,而且最后一个字才落下他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慢吃。”
沈如意一脸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刚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吗?
不过她也没这个时间来细想,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城外唐梧行宫,她可得早些将行李收拾出来。
身后流香也十分懂她的心思,见她也跟着起身,赶紧问道:“皇子妃,可是要收拾行装了?”
沈如意转过头去,拍了拍她的肩侧:“出门这么多次了,应该都有数了吧。”
流香缓缓点头,一脸骄傲道:“一切自有奴婢准备,皇子妃好好写书便是。”
因着早膳用得迟,沈如意一直写到了午时末都未觉腹中空空,不过想到久坐也有许多不利,她趁着刚写完一章索性起身出门准备到处走走。
“皇子妃,你怎么出来了?”流香抱着一个半臂长的箱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起来动动手脚罢了。”沈如意朝屋内看了眼,笑道,“好像收拾得差不多了。”
流香嗯了一声:“平日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奴婢还得去找陈管事问问这跟着陛下去礼佛有哪些要注意的规矩。”
沈如意朝屋里走去,挑眉道:“你倒是细心。”
流香轻轻一笑,将手里的箱子放下:“那奴婢就先走了,皇子妃若是有事可以吩咐文心,她就在外头。”
“好,你去吧。”沈如意无奈地看这丫头一眼,应声回道。
她又不是头一次单独待在院里,还能丢了不成?
沈如意摇头失笑着走到桌边,从上头的盘子里拿过一个蜜橘剥开,才吃了一瓣她忽地就想起一件事。
丢……
自慕容珩从玉州回来后,她似乎已经有好些时日没看看自己那一堆银票银子了。
啊,难怪近来她总觉得少点什么,原来是少了睡前一项必备活动。
思及此,她立刻将剩下的蜜橘丢在桌上,手拿过帕子一擦便往衣柜那头走去。衣物之间的锦盒完好无损地放着,小锁也没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
沈如意满意一笑,又熟练地从最底层一件里衣下翻出一枚小银钥匙。
“咔嚓”一声,锦盒缓缓打开。
“你在做什么?”
低沉和缓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沈如意手下一个不稳,锦盒“啪嗒”掉在了衣物上,一枚银锭子就这么从柜子里“啪嗒啪嗒”滚落到了地面。
“你,你怎么走路不出声啊?”沈如意赶紧拍着胸口转身看向来人,漂亮的一双明目里带着点点的不悦。
慕容珩对她表示出的不满似乎并没怎么注意,他的视线全落在了地上那锭银子上。
沈如意还在拍着胸.脯,面前的男人却已经弯腰将那银子拾起。
“私房钱?”
之前听她说过的词,慕容珩还记得。
“呃……对啊。”沈如意迅速从他手里将银子取走,眼里的不悦早就变成了莫名的心虚。
慕容珩看着她转身将银子放回到盒子里,不知想到什么面色突地一变,右手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过去扣住她的手腕。
“嘶……你干什么?”
沈如意心头一惊,心道,难道慕容珩这厮要抢她私房钱?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你很缺钱?”慕容珩并不知道面前这女人心里头想着什么,面色有些低沉看着她,一贯冷淡的眸子里渐渐涌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沈如意听着这个问题垂着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正是因此她没瞧见此刻慕容珩怪异的神色。
“怎么不回话?”男人又一次问道。
沈如意无法,只得随便扯了个理由,抬头道:“倒也不是缺钱,就是前段时间和秦倾去了趟赌坊,运气好赢了点银子。”
她对上慕容珩如墨般深幽的眼,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又补充道:“赌坊赢来的钱自然代表着好运,你看我把它们放这儿,那是舍不得浪费自己的运气。”
这种硬扯的理由她其实完全不能保证慕容珩能信,谁想沉默片刻后,这厮竟然真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以后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
慕容珩丢下这么一句话,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如意愣在原地,她察觉到这人有些许的不对劲,可她完全猜测不出这种怪异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时间过去而渐渐遗忘,沈如意一直到第二日都还在思考着,直到明远候府的小厮给她带了一张秦倾写的字条。
字条被塞进一个哨管中,上头只写了五个字——
“到书坊取钱。”
……
“皇子妃,我们这是要来拿新稿费吗?”
云景书坊外,流香低低地开口问道。
沈如意一如既往地戴着面纱,抬眸看着书坊门口的匾额招牌,轻嗯一声:“算着时间,下卷的稿费和戏班新一轮的分账也应该出来了。”
流香双眸一弯,好奇道:“您说这次会比上次还多吗?”
“这我怎么能知道?”沈如意掩在青纱下的唇微微勾起,“等进去不就清楚了。”
说罢,她便率先往里头走去,流香见此也点点头跟上前。
阿成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听见门口动静立刻抬眼看去,一见来人立刻拍了拍袖口迎上前:“阿宝姑娘来了!”
阿成一向热情,沈如意这是清楚的,可今次阿成这打招呼的声量足足比以往高了一倍不止。她弯了眉眼,调侃道:“今日可是得了什么好处?”
阿成脚步一顿,心头一惊,开口时差点没咬到舌头:“什,什么得好处,姑娘真是爱开玩笑,哈哈哈。”
沈如意瞥了眼身侧略显别扭的人,一边朝着楼梯口走去,一边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小的,小的没有啊。”阿成偷偷在后头擦了下额头的汗,转移话题道,“姑娘今日是来找掌柜的吧。”
“是啊,来向你家掌柜拿银子了。”沈如意笑言。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最里侧的厢房前,阿成暗自松口气,恭敬道:“阿宝姑娘直接进去便好,掌柜在里头等着呢。”
虽与以往陈河开门相迎的待遇有点不同,不过沈如意倒也不是这种纠结虚礼的人,她轻点了下头而后便伸手退了下面前的门。
房门确实是虚掩着的。
她挑了挑眉,对着流香道:“你在此处等我便是。”
说罢,她就直接踏进门中,才走出一步,身后房门忽然“啪嗒”一声再次合上。
沈如意心头一跳,莫名觉得这房中的气息里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掌柜的?”她一边轻声喊着,一边拐过一角朝着里屋走去。
房中十分安静,静到她都能清晰地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因此她越往里走心头越是慌张。终于陈河那张案桌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正当她要开口时,脚下却忽地停住。
案桌后面站着的那个人远比陈河要高,身形也明显要比陈河要精壮。然而此人与陈河不同就算了,偏偏这背影越瞧越觉得像……另一个人。
沈如意心头一慌,压根来不及思考,双腿已经做出了反应——转身跑!
“阿宝姑娘,幸会。”
作者有话要说: 问:慕容珩看到那些银子,到底想到了什么?
第118章
低沉和缓而又带着点淡淡愉悦的声音在沈如意将将转身后传来, 她脚下一顿,神色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