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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人傻钱多貌美 (山中君)


  但一直到最后,达禾也没有离开。
  姜知泽既然在她死后给他们按上私奔的罪名,想也知道,达禾没有逃出那噩运。
  现在不同了。
  达禾就在她的身边,她伸手就可以触碰,想抱就抱,想搂就搂,不用担心旁人的视线,不用生怕将他拖入无边的地狱。
  “我的阿禾长大了。”温摩又是欣慰,又是骄傲,“不单没有硬闯进去,还知道扮成乞丐。”
  被夸奖的达禾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十分短暂,他咬牙盯着那扇小门:“他们人太多,我白天进去就是送死。我死了就没人救小铃儿了。阿姐你常教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温摩点头,“那里面有个人身手十分可怕,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达禾十分意外:“阿姐也不是?”
  在他心里,温摩已经是世上最最厉害的人了。
  温摩苦笑:“不是。”
  如果换一种情形,她一定会把达禾拉回去,等大掌柜为她请到最好的高手前来相助,再来安排设计,布好陷阱,将每一个细节推敲到毫无破绽的程度,然后才会动手。
  徐广是最狡猾最凶狠的猎物,一次就要让他死,因为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可是现在小铃儿在里面。
  她知道徐广会有什么手段,多耽搁一天,小铃儿就要多遭一天的罪。
  所以,等不了了。
  是死是活,就此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  一!


第24章 二十四
  小巷幽静, 少有人行。
  大刘背着包袱一走进来,温摩便发现了,立刻向他招招手。
  大刘连忙奔上前, 把包袱交给温摩。
  包袱里是雷弩。
  手上多了一份熟悉的份量, 温摩心中稍稍安定一点,问:“兄弟们都来了么?准备得怎么样?”
  “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大刘说着, 忍不住问道, “不过,大小姐您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这位小哥又是什么人?您穿成这样模样, 要是给人看见了可不大好……”
  温摩:“……”
  恍惚觉得身边又多了一个张伯。
  “刘叔,你当年跟我父亲身边,也是事事都要这么过问么?”
  “这……这跟当年到底不一样, 当年那是上战场……”
  “就把这里当成战场吧。”温摩打断了他的话,凝望着他的眼睛, “刘叔,今夜会有一场恶战, 少说点话, 多留点力气, 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家。”
  大刘怔住了。
  ——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家。
  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侯爷对他说的话。
  大小姐明明是个女子, 长相也是像母亲更多些, 可此时此刻,大刘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侯爷的影子。
  “是!”大刘挺胸得令, 当年征战沙场的风火豪情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胸膛,身体里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达禾在南疆见惯了温摩发号施令,这会儿在陌生的街头重新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有阿姐在,事情定然能成!
  温摩苦笑。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广有多可怕。
  她彻底地领教过,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这确实会是一场恶斗,敌人不单徐广,更是她的恐惧。
  她只有握着雷弩,手心才不会因为紧张而出汗。
  达禾看着天色,春天的黄昏来得很早,太阳已经坠往西边,天边涌进绯红色的晚霞。
  “阿姐,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温摩:“再等等。”
  达禾:“等天黑吗?”
  温摩:“等人。”
  达禾:“等谁?”他说着,一脸喜色,“阿姐还找了帮手吗?”
  “嗯。”
  仓促之间,想要绝顶高手是不可能了,她让大掌柜替她寻个帮手,只要能赶到今晚派上用场就好。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到近前。
  车夫点亮灯笼,灯笼亮了三次。
  这是得意楼所用的讯号。
  来了。
  温摩微微吸了一口气,迎上去。
  马车也在此时拉开了帘子,一人跃下来,发出轻微的“呛啷”之声,那是因为身上穿着铠甲。
  在暮色与灯笼的光芒中,温摩与对方看清了彼此。
  “是你?!”
  两个人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来的是陈山海。
  马车里接二连三地跃下几名羽林卫,正是那日在靶场见过的熟面孔。
  大家和温摩一照面,都忍不住一呆。
  温摩也觉得十分玄迷,她问那车夫:“这就是你们大掌柜给我找的人?”
  “陈老大在这一行信誉极佳,每一单都是做得十分圆满,客人没有不满意的。”车夫客客气气地道,“您要得急,人在京城、天黑之前能赶到、能打,符合这三个条件的,陈老大是第一优先。”
  温摩心理落差还是有点大,她想要的是一个江湖高手,江湖,高手,听上起就是那种很厉害的,轻轻一纵就能上房揭瓦——不是,就能上房跟飞来飘去的人。
  “陈老大原来还在外面兼差?”
  她抱起手臂,打量陈山海。
  “没办法,羽林卫油水少啊。”陈山海也抱起手臂打量她,“看来除了在姜家当少夫人,大小姐也兼了旁的差事?”
  车夫客客气气地插进来:“二位,若没有其它问题,生意便已达成,小人要回去覆命了。”
  温摩挥挥手,打发走了车夫。
  货都送到门了,还能换不成?再说就算她想换,时间也来不及了。
  只能凑合着用了。
  陈山海身后的几个羽林卫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温摩:“你们出来兼差,还穿着羽林卫的铠甲?”
  陈山海展齿一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大小姐有所不知,有这身铠甲,什么差事都能办得更方便些。说吧,大小姐想要我们干什么?”
  “姜知泽身边的徐广,知道么?”
  陈山海点头:“飞云客。”
  “什么?”
  “飞云客徐广,他的名号。这人的师承来历相当神秘,一身功夫也深不可测……”陈山海说着,微微一顿,“你别告诉我你找人来是为了对付他……”
  温摩下巴朝远处那扇小门点了一点:“他就在那所宅子里面,我要从他手里救出一个小女孩,还要杀了他。”
  陈山海震惊了。
  他看看那所宅子,再看看温摩:“大小姐,您有病吗?”
  “你不行?”温摩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行的话应该早点说,大掌柜难道没有告诉你这趟差很危险?”
  陈山海盯着那所宅子,又掉过头来盯着温摩:“大小姐,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说一个男人不行?”
  “那你到底行不行?”
  陈山海哼了一声:“干了。”
  加上一句:“真动了手,就得让他死绝,哪怕留他一口气,姜知泽都不会放过我们,你知道么?”
  温摩慢慢地笑了,夜色中,她的笑容危险而神秘,“没有人比我更知道。”
  *
  街头转角处,一辆马车静静伫立,马儿乖巧,良久才仰头喷出一个鼻息。
  “我不明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风旭坐在马车中,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无论是她杀了徐广,还是徐广杀了她,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好事?”姜知津捏着酒杯,沉吟。
  脑子知道,徐广死了,等于斩断了姜知泽一条手臂;温摩死了,等于他身边清除了一个外人。
  可心不这么想。
  心只要想到温摩有可能会死,便会立刻抽紧。
  他身边已经喝空了两只酒坛,他不是嗜酒的人,可这时候却很需要喝点酒,以便让胸膛里那颗心脏放松一点,不要蜷缩成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
  姜知津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我不想要她死。”
  风旭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才道:“你还记得文妈吗?”
  文妈……
  他当然记得。
  那是他的乳母。
  那时父亲去世不久,姜知泽的人前来暗杀他,文妈挡在了他的身前,被刺伤了手臂,鲜血淋漓。
  他放声大哭,抱着文妈不肯松手,一直守在文妈身边,哭喊:“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文妈成了他最信赖的人,他到哪里都要带着文妈,文妈说什么他都听,哪怕文妈让他偷偷跟她出门,他也只是憧憬偷偷上街看百戏杂耍的快乐,完全没有想过有别的可能。
  结果他没有看成任何杂耍,文妈把他带间一所宅子,把他关进了一间地窖,要他交出暗卫令牌。
  他到此时还记得那间地窖有多冷,还记得文妈关上地窖的表情,比地窖还要冷。
  他在地窖里被关了七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七天他是怎样度过的。
  被救回去之后,他高烧不退,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他彻底成了一个傻子。
  当个傻子真好,不用信任谁,也不用防范谁,反正他想一出是一出,可以突然喜笑颜开,也可以突然翻脸无情。
  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能怜惜任何人。
  那个守在文妈身边大声哭喊的小孩,已经死在了地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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