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缩着脑袋。
谢峸气笑了:“怎么不说话了?一个个都哑巴了?”
“……王爷,”一名瘦高老头走前一步,小心翼翼道,“虽说肃王府传出了消息,可能否平安出生、能否长大成人,都尚言之过早,我们还有许多时间。依老朽之见,此时才是需要忍耐之际——”
“砰——”
谢峸踹飞了一张梨花木扶手椅。
老头登时噤声。
“忍忍忍!”谢峸暴跳如雷,“除了忍,你们就不会说别的吗?父皇说要传位给老三,你们都说忍着。老三子嗣都快要出生了,你们还说忍着……爷养着你们,是为了听你们给我说忍吗?连个主意都没有,爷养你们何用?!”
又有一人站出来,苦口婆心劝道:“王爷,皇上前不久才说了那番话,若此时我们轻举妄动,定然招来皇上的不满,这种时候,很是该蛰伏忍耐。”
“黄先生所言甚是,王爷务必三思啊……”
“那肃王即便有了子嗣,谁知是男是女……”
“说不定养不活呢……”
……
站在碎片堆里的谢峸阴沉着脸听他们议论。
半晌,他抬手。
议论声很快停歇。
谢峸环视一周,冷声道:“你们说的都对。”
众人诧异。追随宁王多年,他们早就熟知宁王性子,他怎么会突然表扬——
“但我不想听。”谢峸如是道。
众人:……
对嘛,这才像宁王的性子。
“来人。”
那名被划伤脸的大太监忙不迭凑到他身前:“奴才在。”
谢峸嘴角扬起嗜血冷笑:“让人给外公送封信,就说……”
大太监忙凝神。
“该变天了。”
***
“夫人,留芳苑的吕掌柜来给您送新货了。”
“请进来吧。”卧榻上一名丰乳细腰的美艳女子懒洋洋睁眼,将白如凝脂的胳膊从软枕下抽出,慵懒地坐起来,“扶我一把。”
丫鬟连忙上前搀扶。
“哎哟,我这身体啊,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美艳女子笑着自嘲了句。
丫鬟抿嘴笑:“这说明夫人得宠呢~若不是得宠,哪能天天劳累伺候主子?其他院子的夫人哪个不是眼巴巴等着呢。”
美艳女子点了点她额头:“小浪蹄子,你也知道劳累呢~”
丫鬟嘿嘿笑着。
这位美艳夫人,是宁王妃进府不到三月之时,被谢峸在书房宠幸,继而收为夫人的美艳丫鬟。
几年下来,她虽未得到一儿半女,却极受谢峸宠爱,宁王妃也不敢略其锋芒。
而留香苑是谢峸名下的铺子,专做香粉、香水、香薰等物,是京中贵女贵妇们最爱的铺子之一。
作为宁王宠妃,美艳夫人要新香,自然无需往外跑,留香苑的吕掌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送上当下最好的香品。
也就有了上面一幕。
主仆俩人来到了待客的前厅,留芳苑的吕掌柜已经候在那儿了。
看到她,吕掌柜笑着福了福身:“多日未见夫人,夫人风韵更盛了~小的今日拿来的香,仿佛都配不上您的姿容气韵了。”
“我就喜欢你这嘴甜的……”美艳夫人捂嘴乐了会,视线一转,朝丫鬟点了点下巴,“给我弄杯菊花枸杞茶,我这两日有些燥了。”
“是。”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美艳夫人这才扭着水蛇腰走到桌边,慢腾腾落座:“今儿带了什么香过来,拿来我看看。”
“是。”吕掌柜见怪不怪,快手将桌上摆着的木匣打开,取出一琉璃小粉瓶,“夫人,这瓶叫迷迭,香气馥郁,芬芳迭连,令人迷醉,故称迷迭。”
美艳夫人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懒洋洋伸出:“给我看看。”
掌心朝内,四指微微下垂,华丽宽袖拢住半掌,显得玉指纤纤。
吕掌柜半分不敢怠慢,忙将小瓶子递过去。
两手交错,仿佛只是略交接了下,那粉瓶便到了美艳夫人手里。
美艳夫人细细观赏瓶子,再拔开瓶塞小心闻了闻,点头:“不错,确实好闻得紧。”
袖着手等她闻香的吕掌柜登时松了口气:“夫人喜欢便好。”
“行了,我要了。”美艳夫人美滋滋地欣赏着小粉瓶,“今晚我便试试,看看王爷喜不喜欢——咳咳,死丫头,你的茶水倒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
方才出去的丫鬟端着茶水快步进来,赔笑道:“夫人,奴婢就在外头沏茶呢……”
“行了行了。去取银子过来。人吕掌柜特意过来,可不能让人白跑了!”
“是。”
……
收了赏银的吕掌柜喜笑颜开地出了宁王府,坐上铺子里的马车。
马蹄嘚嘚轻响,很快便驶离宁王府。
马车里的吕掌柜却深吸了口气,收敛笑容。
她将车帘掀开一丝缝隙,确认已驶离宁王府范围,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行人后,微微松了口气。放下帘子,小心翼翼打开塞在袖口处的小纸条——
要变天了。
第172章
肃王府, 前院书房。
幕僚吴先生捏着纸条仔细研究,其他人也是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谢峥指节轻叩桌面,皱眉沉思。
半晌, 吴先生抬起头, 道:“王爷,老朽不才,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峥回神,伸手, 做了个请的动作:“先生请说。”
“宁王外祖, 娴妃之父,乃驻守西宁边境的裘都督。这几年, 秦家的水泥路遍布大江南北, 尤其是通往西宁、北疆的枢纽要道, 朝廷更是耗费巨资进行修建。不说北疆, 从西宁到京城, 快则十天, 慢则十五天,就能……”
兵临城下。
众人凛然。
谢峥也坐直身体。
“他敢?”有幕僚站出来, 不敢置信道,“宁王虽脾气急些,也不至于犯这种抄家灭、咳、这种有违天伦之事吧?”毕竟是皇子, 抄家灭族不至于……
吴先生笑笑:“这只是老朽的大胆猜测, 我们做事, 不是向来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吗?”
“不。”谢峥开口了, “本王以为,这个猜测……”他扫视一圈,“有非常大的可能。”
众人:……
连提出词语吴先生也语塞了。
谢峥问:“还记得几年前的五城兵马指挥使邱岳成邱大人吗?”
自然记得。
堂堂指挥使马上风, 还是死在小倌儿身上,这八卦,在诸事不怪的大京城也是一大丑闻,让人津津乐道了许久。
那邱家最后更是搬离了京城。
只是,肃王突然提起这人,意欲为何?
吴先生便问:“此人虽品行不良,算起来也是皇上亲信——”
“不。”谢峥敲敲桌子,“这位邱大人,是老二的人。”
五城兵马指挥使,明面上是皇帝亲信,私底下是皇子党派?
有幕僚震惊道:“若是这样,那这条子……”
众人面面相觑。
谢峥沉吟片刻,道:“这是最坏的可能。但我们要以最坏的可能去做好万全之策。”
“是!”众人肃手。
吴先生想了想,再次站出来:“这事可大可小,我们万不可沾手。”
谢峥点头:“本王知道,倘若有何风吹草动,本王必亲自禀报父皇。”
吴先生这才放松了些。
谢峥接着往下吩咐:“找人摸一下现任五城兵马指挥使的底细。”
“是。”
“为防万一,再查查封坮大营的田指挥使。”
“是。”
“派人去西宁,盯紧那边的动静。”
“是。”
……
最后,谢峥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几处庄子都备上些粮食布匹。”
众人明白其中利害,当即点头:“是。”
***
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正是踏春赏花的好时节。
可惜,祝圆仍不得出府。
她倒是想闹,谢峥却直接扔出一个巨雷,惊得她傻在当场——穿越一遭,她不光成为皇室一员,甚至可能会见证一场谋逆大事?
更有甚者,若是这场谋逆成功了,她跟谢峥,以及他们身后的所有人,是不是都会不得好下场?
祝圆紧张极了,问:“万一他们真打过来,咱们不跑吗?”
谢峥拍拍她脑袋:“放心,不会的。”说着,便匆匆离开。
他嘴上说着不会,可打那天起,他便开始早出晚归。白天在礼部,回来后便跟幕僚们窝在书房里商议事情。
正好祝圆开始了孕期的嗜睡状态,每天天擦黑就睡觉,直到太阳老高了才爬起来。
若不是身侧床褥枕头都有明显痕迹,加上谢峥的衣物挂饰都在这儿,她真的会怀疑这家伙究竟有没有回来歇息。
连向来淡定的谢峥都这般严阵以待,想必可能性真的很大。
再者,她管着家里用度,府里突然多花了许多米粮菜肉,却不见人丁。她吓了一跳,急忙去问谢峥——当然,谢峥在礼部呢,她是用书写的方式问的。
谢峥也不瞒着,只告诉她,原本分散四处的护卫,一部分拉回王府了,她在府里,他不放心,得有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