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安瑞齐齐打了个冷战。
“院子里的下人以后全部交给你们,把人调教好,忠心规矩不可少。若是搞什么歪门邪道,该罚的罚,该撵的撵,别管他们什么来头。”
安瑞这段日子跟着谢峥胆子稍微大了点,硬着头皮问了句:“今儿皇上送来的……”
谢峥轻哼一声:“哪里送来的都一样,下人就是下人,犯了错就当罚,无需照顾谁的面子。”
安瑞、安福对视一眼,齐声应喏。
说完正事,谢峥接着看向安福:“我罚了你,你是否记恨在心?”
安福连忙磕头:“若不是主子开恩,奴才现在怕是已经草席裹身、葬身乱葬岗,岂会对主子有怨言。”他叹了口气,“终归是奴才失职,管着主子的院子,竟然不曾发现……”
谢峥摆手:“你们还年轻,犯错也是正常,以后当吸取教训——”
“六殿下安!”外头陡然传来动静。
“我哥呢?”谢峍大着嗓门嚷嚷,“你们拦着我干嘛?”
“六殿下,请容奴婢禀报一声——”
谢峥停下话,朝地上俩人摆摆手:“去忙活吧,让谢峍进来。”
“是。”
没多会儿,八岁的小胖墩谢峍便冲了进来。
“哥!”谢峍草草行了个礼,蹦跶到谢峥面前,“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昭纯宫啊?我好久都没跟你一块儿吃饭了。”
谢峥“嗯”了声:“最近忙。”
“再忙不得吃饭嘛。”谢峍抱怨,“你难不成比父皇还忙吗?父皇都去了昭纯宫好几回了。”
谢峥避而不谈,转到书桌边,捏起毛笔,随口问了句:“找我何事?”
谢峍恼怒,冲他后背挥拳:“没事不能来找你吗?”
谢峥头也不抬:“要是闲着无聊,过来一块练练字。”
“还练什么字啊!”谢峍巴巴凑到书桌边,“母妃说你过两天要出京,担心得不得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担心?谢峥微哂。早不担心晚不担心,旨意刚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就立马担心上了?
面前书页干干净净的,那位佩奇不知是否还在看书。
谢峥思绪翻涌,冲动油然而生,提笔写下一行字:【世上何人不爱其子】
等了一会儿,对面毫无反应,谢峍犹自在边上叨叨不停。
谢峥哑然。是他魔怔了。揭起纸张正欲揉成团——
【自私的人呗,有些人爱自己胜过爱孩子。】
谢峥默然。
【咋啦哥们?遇到家庭矛盾了?来,仔细说说,哥今儿免费给你分析分析!】熊熊八卦之魂溢于纸面。
谢峥心情陡然为之一松:【想不到佩奇兄也如女人般爱嚼舌根】
远在芜县的祝圆登时怒了。
【男人就不能喜欢八卦吗?迂腐!狭隘!小子,是你太年轻了!你要是活得足够久,你还能看见画女妆、穿女装的男人呢!】
谢峥挑眉:【见过】想了想,又补了句,【见过不少】
【啊?】
谢峥随手写了俩字:【男旦】
祝圆:……
是她输了。她怎么就把国粹戏曲给忘了呢?
第017章
谢峍叨叨了半天,谢峥却纹丝不动,还一直低头写字,他登时不乐意了,索性绕过书桌,一把扑过去:“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谢峍今年八岁,长得虎头圆脸,又是胖墩,这么一扑,还只是十四岁清瘦少年的谢峥哪里撑得住,只听一声巨响,俩兄弟齐齐摔倒在地,还把书桌后的椅子给撞倒在地。
惨遭泰山压顶的谢峥:……
安福、安瑞连带谢峍的侍从吓得脸都白了,一窝蜂冲过来扶他们。
谢峥脸色发青地挥开众人,瞪向谢峍:“皮痒了是不是?”
理亏的谢峍缩了缩脖子:“对不起啦……”完了抱怨,“谁让你不理我啊!”
谢峥没好气:“你究竟想做什么?”刚才顾着跟佩奇说话,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谢峍抓住他袖子,可怜巴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潞州。”
谢峥皱眉:“我是去办事,不是去玩。”
“我保证不打扰你办事!”谢峍拍拍胸脯,“在宫里太闷了,我也想出去~~”
谢峥一口否掉:“不行。”不等谢峍耍赖,他直接往外走,“不是要去昭纯宫吗?走吧。”
“哥!”谢峍忙追上来,拽住他袖子,“你帮我跟母妃说说嘛,我也想出去玩儿。”
谢峥被拽的一个踉跄,没好气挥开他:“不行。”
“哥!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前头,太监们紧张地尾随其后,一行人慢步前往昭纯宫。
一踏入昭纯宫,谢峥的脸色便沉郁下来。
跟在后头的谢峍自然没注意,嘴里犹自喋喋不休:“……母妃肯定也会答应的,你就带上我吧!”
听到动静迎出来的淑妃笑眯眯看了眼谢峥,问谢峍:“怎么了这是?大老远都能听见你的嚷嚷。”
谢峥停步行礼:“母妃。”
“母妃!”一起行礼的谢峍不等淑妃叫起,爬起来扑过去,抓住她袖子开始撒娇,“我要跟哥哥一起去潞州玩儿,您帮我说说话吧!”
“胡闹!”淑妃立马皱眉,“听说潞州那边快到汛期,危险的很,你去作甚?”
她身后的玉欣忙轻咳一声,示意她看前边。
淑妃这才发现谢峥还跪着,忙道:“还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啊。”
“谢母妃。”谢峥面无表情站起来。
淑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拉着谢峍往里走:“走,咱们进屋说话。”
谢峍“哦”了声,边走边往后看:“哥,快点跟上!”
进屋落座。
玉容送上茶水的时候,淑妃已经搂着谢峍说了好一通话,而谢峥只安静地坐在边上看着。
“殿下,请用茶。”
谢峥微微颔首,端起茶盏,刮掉浮沫轻抿了口。
淑妃恍若陡然惊醒,扭头看他,抱怨道:“几个月没来我这宫里,到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正在撒娇的谢峍停下话,乖巧地看着他俩。
谢峥看了他一眼,爽快道歉:“是儿子不是。”然后主动挑起话题,“母妃唤儿子过来,可是为潞州一事?”
淑妃也没否认,只皱眉道:“你真的要去潞州?哪有皇子去修堤坝的,没得降了身份。”
谢峥“嗯”了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淑妃:“……”她不满,“我听来的可不是这样的。我听说你跟工部一名小小员外郎一起,捣鼓出了一种叫什么、什么……”
玉容低声提醒了句。
“对,”淑妃一击掌,“听说你们捣鼓出一种叫水泥的玩意,这回去潞州就是要试验这玩意的结实程度?”
谢峥也不否认:“嗯。”
淑妃沉吟片刻,道:“我看皇上对此颇为重视,这样,反正你小舅现在还未有差事,你把他叫上,让他也去开开眼界。”言外之意,让她那最小的弟弟去沾点光。
也不说她怎么知道承嘉帝对水泥之事重视的。
谢峥神色不变:“小舅若是想去,自有外祖父替他向父皇请命。”他那小舅秦和今年不过二十有四。若他没有记错,秦和此人于仕途并无太大兴致,倒是经商有一手——
脑中灵光一闪。
没等他想明白,就听淑妃不愉道:“只是让你提一句话而已,哪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谢峥回神,随口道:“那也得看小舅愿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淑妃轻哼,“你不过一毛头小子,没个大人在边上跟着,犯错了怎么办?”
“万事自有工部的大人们负责,儿子何来犯错机会?”
“既然只是去走个过场,把你小舅叫上也无妨。”淑妃坚持。
谢峥进屋后第一次皱眉:“母妃,潞州雨季将至,工部之人是去办正事,不是去春游。若真要找名长辈照顾儿子,儿子何不去芦州找二舅。”起码来回潞州的时候,都得经过芦州。
淑妃不依不饶:“你都能去呢,你小舅如何不能去?再者,你二舅身为守备,如何能轻易离开,怎么算都是你小舅便宜行事。”
谢峥:“……”说来说去就是要让小舅去沾光,还连小舅对此有何想法都不问上一句。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放下茶盏,冷声道,“若是母妃执意,儿子这就去为小舅请命,只是父皇会如何看待小舅,母妃就自己担待吧。”
淑妃愠怒,正待发作,谢峍忙扯了扯她袖子:“母妃,您不要生气嘛,带不带得了小舅,也不是哥说了算。”完了还拍马屁,“父皇最听您的话了,您去说,肯定比哥哥说好使。”
这话淑妃爱听。淑妃的脸色缓和不少:“也是,还是得我去说。”瞪了眼谢峥,“你这臭脸往你父皇面前一搁,好话都变得不动听了。”
只要不点他做事,谢峥压根不痛不痒。
淑妃气不打一处来:“整日摆着个——”
谢峍忙拽她:“母妃,什么时候开饭啊?我饿了。”
“哎呀,瞧我,把时辰都给忘了。”淑妃低呼一声,忙不迭转身吩咐玉容她们,“赶紧让厨房传膳,小孩子不禁饿,可别把人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