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粼从来不捡,她始终记得,自己是假扮乞丐而已。
到了深夜,城门关闭后,纪老大带其他乞丐都出城睡觉去了,黑子这才带着她溜着墙根儿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院。
这院子有一半已经坍塌,留下半边熏黑的残垣,叫人倍感凄凉。
夏粼从来到这院子所在的街道就觉得眼熟,再走进院中的时候,她忽然想起,“诶?这不是金江杜家的宅子吗?这里边儿,不是还住着个疯了的老太太吗?怎么才不几天,成这模样了?”
“你也知道杜家呀?”黑子意外道:“说来也可怜,这杜家一辈子行善积德,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
“到底怎么回事?”夏粼心中焦灼,莫非就在自己离开杜家这段时间,老太太出事了?
“三天前的事了,听说是老太太半夜自己把房子点了。”
“啊?那宅子的里的人呢?老太太呢?”
“火挺大,死了两个人,是老太太和她身边一直伺候的人。可怜啊。”
老太太和玉淑都死了?
怎么会这样?
只要想起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的样子,她心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没了。
该不会,是她意识清楚后,发现全家只剩下自己,所以绝望了吧。
哎哟,早知道就不该给她治病的。
“外边都在传,说这疯子啊,下一刻要干什么,谁也吃不准。可是,我倒觉得,不一定是老太太干的。”黑子继续在幽暗的破院中穿梭。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有人故意纵火?”
黑子停下脚步,摇了摇头,“只是猜的。”
说完,他走进整座院子里保存最完整的厨房。
“你看,虽然院子被烧了,可这里还放着好多吃的呢。”他到处翻腾,最后拿出些打蔫儿的水果,和腌菜还有些糕饼之类的,然后好像习惯性的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准备就餐。“虽然放了几天但还能吃。”
夏粼过去一瞧,也就水果和腌菜还好些,糕饼什么的早就变得干巴巴的了,怎么吃啊?
黑子接着道:“这里最多的就是米面,我每天都只带一点儿出去,到城外的农户,跟他们借火烧饭。明天,咋俩人能多带点儿。”
夏粼环视周围,“你每天来这儿,不怕留下证据,让官府怀疑是你放的火吗?”
“官府早就断案了,说是那杜家老太太房里起火,起火的时候,房内还上着锁,只有她和她那贴身仆人,叫什么玉淑吧好像。房内上锁,又是房内起的火,所以除了她们自己放火,不可能有第三人。”黑子边吃边说,“后来官府还问了常年给杜家人看病的崔大夫,他说,在起火的前几天,有个神医来过,给老太太的失心疯治好了。这不明摆着,老太太清醒后,无法面对全家只有自己独活的痛苦,所以自尽了。至于那个玉淑,大家都觉得她是不舍离开主子,所以殉葬了。”
第56章
殉葬?
夏粼心生怀疑, 玉淑不是和崔大夫有一腿吗?
一个对红尘还有眷恋的人,怎么可能死呢?
黑子啃了一口干饼子,好似自语道:“要真像崔大夫说的, 那就怪那神医。你说他是不是闲的?人家老太太稀里糊涂的活的挺好, 非给人家治好了……”
“不对,我就觉得不是自杀, 至少那个玉淑不可能自杀。”夏粼打断道。
“为什么她不会自杀?”
夏粼不想和黑子说那么多,胡乱应付道:“就是感觉而已。”
黑子若有所思的点头,“其实, 我也觉得放火的不是杜家老太,很可能……就是那个崔大夫。”
夏粼眉头一蹙, 情杀?
“为什么?”
黑子神神秘秘的把声音压的更低,“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莫非他知道崔平欲和玉淑的关系?
“杜家在二十几年前意外获得了一张绝世秘方。并藏于家中。这秘密没几个知道……”黑子说的一板一眼, 煞有介事的样子。“而那个崔大夫就是二十几年前来到金江府的。我猜,他当年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奔那张药方来的。”
药方?
夏粼也不知怎的,自打穿越后,对什么药啊, 毒啊就很敏感,每当听到这些,就觉得这些东西与自己有关。
“难道, 他勾搭玉淑, 也是为了药方?在拿到药方后, 就选择杀人灭口?好像也真是说的通啊。”夏粼不禁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嗯?没什么。”顿了顿,夏粼打量黑子,“二十几年前,你怕是也穿开裆裤呢吧?怎么知道这些?”
黑子得意道:“我师父说的, 他当年在某地一间破庙里夜宿,睡到半夜听见有人小声说话。他怕是山里的山贼,就在那香案下躲着偷看。然后看见一个满身是伤的人,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交给一个年轻公子。说那是惊世奇方,还说有人要毁了它,所以请那公子一定要妥善保管。说完这人就伤重死了。后来,过了一年,我师父游到了金江,听说金江杜家乐善好施就去他家要饭,结果正巧看见当初在破庙里见过的那个公子,一打听才知,那就是杜家公子,杜润平。”
“哦,原来如此。”夏粼对杜家的事越来越好奇,“那后来呢?”
“后开?后来我师父就再没见过杜润平啦。因为那次他带着妻子离家散心,就再也没回来过。”
“照你这么说,杜润平和他妻子失踪,多半是因为药方的事。有人挟持了他们,但是最终没得到答案,于是就潜伏在杜家二老周围,当终于拿到药方后,就杀人灭口。”夏粼手托下巴,一脸凝重,“如果是这样,崔平欲的确嫌疑最大,除了他,谁还会对一张药方如此痴迷?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跟去衙门告发呢?”
“我只是猜测而已,无凭无据的到时候只会挨顿板子。再说,就算杜家是善人,可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吃饱了聊聊就算了,哪管得了那么多?”黑子说完继续啃他手里的干饼子,然后看了看她,“你怎么不吃啊?现在不吃饱,明天怎么有劲儿带粮食出去?”
“不就藏点口粮出去吗?能费多大劲儿?我可吃不惯这干巴巴的东西。”夏粼嫌弃道。
“什么口粮?这里很快就要重新修建了,到时候这里的东西全没了,咱也进不来了。所以,要趁现在,尽快把能吃的东西都转到其它地方去。”
“啊?!”让我替你搬家啊?
真是郁闷,他倒是挺会打算盘,白捡我这么个苦力。
* * *
自从眼看着夏粼被沈诀带走,华红升就好像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他背着箱笼,一路漫无目的爬山,乘车,最后竟来到了京城。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除了给人看病的时候,他对任何血腥的事都感到厌恶,即便是仇人即将被处决,他也根本不想亲眼目睹。但是,他为什么偏偏到了京城?
站在京城城门下,华红升空视地上自己斜长的影子。
既然来了,就先去解决一些事吧。
他来到院判唐恢的府邸。
当唐恢得知华红升登门,并没有半点埋怨他怠慢女儿之事,反而热情相待,将他迎进府内,还特意摆了酒宴款待。
席间,唐恢为华红升夹菜,“你难得来京城一趟,这次一定要多住几日,让清儿带你去城里四处转转。”
华红升推辞道:“呃,不必麻烦了。这次晚辈来,只是向唐叔叔负荆请罪的。”
唐恢笑道:“迎亲之日发生的意外,清儿已经与我说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需自责。要怪就怪那毒女太过狡猾,竟然冒充清儿,在神农谷藏身。”
华红升一怔,不想夏粼的身份,这么快就传开了。“唐叔叔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她的画像已传的到处都是,人尽皆知。相信现在很多人都在寻找她的下落,不是寻仇便是夺宝。也不知一直抓捕她的锦衣卫抓到人没有?等她落网后,便会与她那个爹,一并处死,届时,你父母之仇,也就报了。”说着,唐恢舒了一口气,欣慰道:“真到那时,那老夫这么多年的心事也就了了,总算是完成了你爹当年所托。”
听完唐恢这番话,华红升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心情无比沉重。
唐恢并未看出他的心事,接着道:“所以,当初你不知她身份,想对她负责而拒绝清儿,这唐叔叔都能理解。如今雨过天晴,你又登门谢罪。你放心,清儿那里,叔叔自会帮你说好话的。”
“呃……”华红升忙打断道:“唐叔叔可能有所误会了。”
“嗯?”唐恢脸色一僵。
“红升此来,只为当面向唐叔叔谢罪,不管是什么原因,红升既然与他人成亲,便不配再迎娶唐姑娘。”
唐恢愕然,“你……,红升,你不会是真喜欢上夏成远的女儿了吧?你要知道,那可是你杀父杀母的仇人啊?你们之间有灭门之恨,血海深仇,你怎么可能与她结合?这将来传扬出去,你可是要遭受世人唾骂的。”
华红升苦涩的扯了扯唇,“叔叔放心,灭门之恨,红升一生不忘,更不会与夏成远的女儿扯上任何关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