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个晚上,第二个晚上她打算转移到海边住,当然不是真正的海,这个地方是内陆,人们没有见过海,就把很大的湖叫作海。
住在这样的“海边”,会比真正的海边要舒适吧。起码湿气不那么重,也不那么咸,反而多了几分轻灵、舒缓。
不过那房间就比较抢手,她打算先边吃东西,边在订房的APP上看看运气。
古城的东西不贵,也不便宜。她叫了宫保鸡丁,就是在辣椒里面找鸡粒。吃着吃着,天就黑了,艺人们就开始出动了。
这里的艺人,有单独行动的,例如捧个吉他,就自弹自唱,例如扯块红布,就自由起舞,例如掏出画笔,就挥洒自如。有的会在摊子跟前放个琴盒,权当随意讨讨生活,有的则清高得很,不需要打赏的,但是欢迎拍照。
杜芷桑也拍,毕竟她在网络视频的平台上依然坚持着更新。爆马后,她就黑红了,粉丝数都快达百万了,虽然也有不少是骂的。但关注的人多了,她就慌得一逼,觉得自己技术和创意都很单薄,对不起这么厚重的粉丝数。
肚子没吃饱,杜芷桑就边拍边找吃的,毕竟旅行volg少不了吃吃喝喝嘛素材总是不嫌多的。
拍完了,她就坐在学校后门的那个摊子,晚上九点多,那里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轻人。被围的,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帮子流浪艺人,看不出年龄的那种,有留小辫子的,有留大胡子的,一旁还有几个穿黑背心的美女,一边给客人纹身。
“主唱”介绍说今天大家有福,来了个香港朋友,给大家唱粤语歌。
于是杜芷桑就听起了一连串耳熟能详的粤语老歌。既然是摇滚,既然是BAND,怎么少得了BEYOND呢?
唱起来又激昂又哀愁,她想起了以前总是用“肉紧”这个词形容BEYOND的几个主唱的唱法。
这个小哥也同样“肉紧”。
杜芷桑听着,又打开了APP,发现实时票房还是没有破亿。
毕竟,这也不是一个爆款。
“小姐姐,小姐姐?可别再玩手机啦!”突然,麦克风里富于磁性的歌声说道。
杜芷桑一抬头,发现全世界都在看着她。
妈的,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盘腿坐在最前排,还津津有味地刷手机。
她缩起脖子,一脸犯了错的模样。
“为了让你摆脱手机,来,送给你一首《所有人都在玩手机》!”那个香港来的小哥哥带着鸭舌帽,看不清样子,却很清楚他此刻冲着杜芷桑笑。
于是就响起了DICSO风摇摇摆摆的俏皮前奏。
嗯?你们这么牛啊?说唱就唱?白天是不是偷偷排练了?
杜芷桑也忍不住放下了手机,跟着音乐摇摆起来。
“所有人都在玩手机/我决定马上离开这里/带走没有喝完的啤酒/突然想打一个电话给你……”
同样直白俏皮的歌词。
杜芷桑会心地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就开始观察和她一同享受着身心愉悦的旅客们。
白天下了雨,古城的夜晚很凉爽,甚至有些冷,大家都在半袖外面套着外套。这种天气下的女孩子最有看头,长袖宽松的上衣,可以是低领,也可以是短裤,露出雪白的大长腿。不热,就披着头发,有风,发丝就起舞。
杜芷桑掏出了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那边仍然在唱:“我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不会永远一无所有/至少我的心还如此年轻……”
她突然就眼湿了。
这歌唱的究竟是谁呢?
她过了十点半才离开,起来时因为坐太久了,腿麻得不行。
来古城的第一天,她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杆,吃过迟来的早餐,就租了一辆自行车骑去海边吹风。她头上包了丝巾,带着墨镜、口罩,还穿着防晒衣和长裤,毕竟这里海拔高,紫外线很强。
女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像晒黑啊。
一路上,她遇到了无数个跟她一样装扮的,骑租赁单车的女孩。
单车就太旧了,踩得女孩子们腰扭成了一条蛇,还出了不少汗。
太阳是真的辣。
晚上,她又回到古城,吃完饭,逛书店,然后又坐回昨天的那个摊子上去。
她就是打算这样过上一个礼拜的。
今晚香港小哥哥不见了,寂寞的主唱唱起了齐秦。
杜芷桑这回没有低头玩手机了,因为今天《双重锁》的票房终于破了亿。
手机里是一堆的祝福啦、观影反馈啦、赞美啦……的信息,她也没有看。
她全心全意地听着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人群里有一个身影,一道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入夜开始吗?她在店里吃饭,那个身影那道光也在橱窗外;她去买果汁,那个身影那道光也在身后;她逗猫,那个身影那道光也在角落……
现在,那个身影那道光在对面。
那个身影那道光的主人带着口罩,仅露出仅露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短发又飒又乱,挂着口罩的耳朵白白的又有点红,像小白兔一样可爱。他居然戴着眼睛,无框的斯文败类的那种眼镜,杜芷桑从来没有见过他戴眼镜。
口罩下面的鼻子是掩盖不住的挺翘。
除此之外全都被挡住了,因为他站在第二排。
但已经足够了。
因为那双眼睛带着情绪,还会说话。那是无时无刻都那么惺忪、随性的目光,属于他的目光。
他怎么在?
他居然在。
他在,她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躁动起来。特别是在这样的夜色、夜风之中。她有时故意移开视线,但她知道,自己一直被那道光笼罩着。有时她又会重新找回他,歌还在唱,他还站在那里。
她忍不住又掏出手机,隔空给他发了一条:“我看到了你的□□。”
他在人群对面低头看手机,回了一条:“□□……这个说法很黄啊,杜小姐。”
她抿嘴忍俊不禁。
“思想黄看啥都黄。”她回复。
再抬头时,两个人的眼睛都有笑意。
两个人就这样分在人群两边,一直又到了快十一点。摊子居然还不收,留下的还有一半的客人。此时街上除了酒吧,什么店都关门了。杜芷桑拍拍屁股离开,依然是酸酸麻麻的一双腿。
这晚她恰好没有订到海边的客栈,还住在原来那家客栈里。
古城她已经逛熟了,走回客栈的脚步毫不迟疑。
身后,是拉杆箱被古城的青石路卡得嘎嘎作响的声音。
她任由这声音跟了她五分钟。
她回过头,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衫的江辰晖推着行李箱,默默地跟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
她看到了他,自从剧组探班以来。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你怎么来了?”她故意绷着脸,绷着那脆弱的神经线。
“申请了假。”他老实地说,“我好久没放假了。”
看了看四周,基本上没人了,他摘了口罩。
是那张脸,棱棱角角全部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的那张朝气蓬勃的脸。
“你别跟着我。”杜芷桑把手放进衣兜里,说道。
“太晚了,找不到房间了。”
“我给你找。”她咚咚咚地走在他跟前。
越近,她就觉得自己的腿是软的。
“跟我来。”她不敢牵他的手,特别是看到了他的喉结和锁骨之后。她捏起他的衣袖,往小巷里走。
第一家,满员。
第二家,满员。
第三家,只剩下使用公共浴室、洗手间的房间。
第四家,是青旅……
没有挂出满员的客栈,他就在门外等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她跨出大门还会领回他。
结果,她还是带着他会自己住下的那家客栈。她还是那样捏着他的衣袖。
来到大堂,长头发的店主不知在削着什么木头,见她回来,身后还拉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八卦的眼睛闪闪发亮。
“嘿,回来啦!还带朋友啦!”他轻浮地招呼道。
杜芷桑把人拉到前台前,说:“老板,房间还有吧?给开一间。”
“有有有!今天刚刚走了一对小情侣空了个房间啊。”老板笑嘻嘻地说正准备要身份证,却看清了女房客身后男生的脸,愣了一愣。
杜芷桑心想糟了,忘记让江辰晖戴口罩了。连忙一把捂着了江辰晖的口鼻,后者突然遭到袭击,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啥也没看见吧?”杜芷桑还是像捂犯人一样捂着江辰晖。个子不够高,还掂着脚尖。
“呵呵呵……我还没瞎啊。”老板心里那个澎湃。
开店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牌的明星。
还是被房客小姐姐半夜带进来的。
看这捂着的姿势就知道关系不一般。
“你可别说啊,千万别说出去啊,你店会被拆的啊!”杜芷桑警告道,“拜托你,一定要理性,理性啊!”
老板继续笑逐颜开,说:“我不说,我不说,不过得给我拍个合影留念留念,TO签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