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飞和蔺南彦还哽着气,一人选了一边方便开溜的角落坐着,状似认真钓鱼。
百里红林受了伤, 手脚不便利也不好去厨房装勤快。再说,只伺候墨先生,事必躬亲那叫恭敬,这会儿一路这么多人又是在外面呢,主子的颜面还是要敷着的。百里红林挨在先生旁边钓鱼,听听这俩偶尔几句高深莫测的搭白也算惬意,唐小酥这安排对他而言可谓是恰到好处了。
懂得照拂男人在外的颜面,这叫识趣儿,他虽然挨了打,但心底对这姑娘却更满意了。
唐小酥丝毫不知这小妾的儿砸对她已经快要上升到非她不娶的概念了,这会儿正带着百里红冗跟着春芽去拜访那位近九高龄太奶奶。
老太太已经腿脚不便利了,坐在躺椅上,旁边几个六七十的小辈儿老妇人围着,纳鞋底儿摆农门阵,唐小酥进门就将上次鲍春杏塞给她那包银子连同暮行云给的那些小金珠一股脑儿全都拿给了老太太:“听说咱们这庄子有上寿老人,所以咱们小姐亲自带我们来拜访您老人家呢~这是小姐的一点心意,祝愿老人家们都能既登期颐。”
外面世界皇帝都换了仨茬了,无影堡的老堡主也早就嗝屁了,这一堆儿都是半截埋在土里的老骨头们,本来对这些所谓的少年主子都不怎么搭理的,为了不找麻烦,这才都堆在屋里,这会儿老人家捧着钱袋子,又听着好听话儿,那气氛陡然就燃起来了。
百里红冗被众星拱月捧在中间,差点儿给吹上天去。嫡小姐呢,还就喜欢这种全世界我第一我最棒既漂亮又能干高高在上我还心慈人善胸怀天下所有人都该围着我转的公主范儿,高兴得眼睛就没睁开过,唐小酥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便退出了荣誉圈儿,终于能自己个儿出溜着松一口气了。
唐小酥在庄子里外游荡了一圈,观察完地形,回到大院儿树杆底下暗爽。庄子靠壁那边的悬崖,看方位,翻过去应该就是平阳城旁的那条河,从这儿过去,应该比从山门那边出去绕一圈儿要近得多,不出意外,今儿晚上能皮一波。
有这么大棵树掩护,想出去简直不要太轻松,唐小酥也不是自吹,这儿除了师傅,其他人长了八条腿儿也别想逮住她的影儿。
这古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头,树干太过庞大,一二十个人都合抱不了,而且凹凸不平,凹进去的坑儿都能藏下两三个人。唐小酥寻了个隐秘的凹处靠着树杆感慨:“不用掏自己腰包还能收买人心的感觉还真是爽~”这世上就没有不喜欢钱的人,花钱买清净,这钱花得值。
唐小酥正乐呵,拍着树杆哼小调,忽然旁边伸出一只爪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有个干瘦的老太太从旁边的凹处伸了个头出来,看着她的脸痴痴傻傻激动地哼叫:“鳜鱼夫人,鳜鱼夫人……”
哎哟我的天啊!唐小酥脸都绿了:“?!!!啥?”什么玩意儿?鳜鱼……
这特么突然进入灵异风了,饶是唐小酥皮厚心大性子稳,也差点吓出来毛病。
她竟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
老太太手劲儿出奇的大,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唐小酥眉毛都快打结了,可对方年近古稀,满头银发,一脸沧桑的皱纹,佝偻干扁的身子仿佛摔下地就爬不起来了,又是个精神明显有毛病的人,她也不好硬挣,只能轻声安慰着将人扶住了轻哄:“啊……是我,是我,我来看你了,你别着急啊,慢点儿,别激动,我不走,不走,你先放开手好不好……”
疯老太太竟然就被稳住了,没那么激动但就是不松手,浑浊的眼里老泪朦胧,打湿了脸颊与鼻水口水连成一片,哭得真真切切,神经质的不住念叨:“老奴可算找着夫人了,可算是找着夫人了,可算找着……”
闻她内息,像是还有深重的内伤,唐小酥心里抓毛:天知道这鳜鱼夫人是个什么鬼,但这老太太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呐,哎……她倒是有心听故事,可这特么,也要这老太太说得清楚才行啊……从头到尾就一个意思,鳜鱼夫人我找到你了,多听两遍很容易让人家以为这是鳜鱼精附体了好不啦~
唐小酥无奈的扶着老太太从树杆凹处走出来,院子里干活儿的几个婆子看见,便咋呼着过来:“哎呦,这疯鱼婆子怎么跑出来啦?天啊,没吓着姑娘吧!”
唐小酥笑着摇了摇头,问:“这婆婆什么来历啊?”
一个婆子说:“咱们也不知道啊,十几年前,主母送过来的,这儿啊,有毛病的,不清醒呢!见到小姑娘就喊着鳜鱼夫人,我们都叫她渔婆婆。”她指了指太阳穴,一脸愁地生掰那老太太的手,“天杀的哟,快点松开手,你瞧你那招风爪子,可别给人姑娘捏出个好歹来!”
另一个婆子感慨道:“可能就是因为她见人就喊鳜鱼夫人,主母才给送我们这渔庄来的吧。”
渔婆婆的手被掰开,两个婆子扶着她走了,边走边哄:“你先回屋等着,夫人忙着呢,等夫人空了,再招你过去。”渔婆婆一路点着头,乖顺地被牵着走了。
那三步一回头的佝偻身影,看得唐小酥莫名心塞。
“没吓着姑娘吧……”旁边那婆子小心翼翼地说:“那些年外面战乱,也是怪可怜的,那老渔婆子在外也不知糟了什么罪,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老都老了,也没个亲人,人还不灵醒,吃得也不多,平时不发疯的时候,还能帮着拾点柴火打扫一下院子,就一直在庄子里养着了,这都十多年了。今儿来了这么多贵人,我们都已经将她安置在树后的小柴屋了,也不知道哪个没后手的取柴忘了关门,叫她给跑出来了。”她看唐小酥在揉弄手腕,又有点着急:“姑娘手腕没事吧,我去给取些药酒来弄弄?”
“哎,不用不用……”唐小酥连声制止,“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哪儿那么娇气,就是觉得那婆婆怪可怜的,刚刚哭得呢,倒真把我吓了一跳。她力气还挺大呐!”
那婆子又感叹道:“那是喽,别看这渔婆婆疯疯癫癫的,力气可大着呢,往些年,一人扛一大堆柴火,年轻小伙儿都赶不上,不过有一年,也不知道爬上树去干嘛了,从上面掉下来,摔到腰了,才变成现在这样,感觉都活不过去了,偏偏还挺到现在。”
唐小酥笑道:“可能这儿风水好,瞧着这里老人都硬朗呢!大家都面和心善,老天爷定然照拂着呢!”
那婆子听得笑眯眯的:“姑娘说得真好。”
唐小酥挥了挥:“行了,忙去吧,我自己可以了。”
那婆子躬身走了,唐小酥揉着胳膊转身,心里还在琢磨那鳜鱼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抬头,就对上蔺南彦有些发青的面庞,被吓得往后颠了两步,差点崴到。
刚刚渔婆婆闹得她有点心神不宁,完全没注意蔺南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靠得太近差一点就贴上了,连着被吓两次,唐小酥真是吓得连粗话都飙出口了:“哎哟我擦!你特么是要吓唬谁啊!”
蔺南彦:“……”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拧着眉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却全是欲言又止的委屈。
泥煤,这年头,吓人的还委屈上了!
唐小酥拍着胸口缓了缓,才无奈地问:“表少爷这又是怎么了?”
蔺南彦抿了抿唇,轻轻吐出:“旧疾复发,有点难受。”
那声音有点沙哑,咋一听,还像是在撒娇。配上那微蹙的眉头,深邃的眼,眼里的委屈都要漫出来了样……这特么就是在撒娇啊!
“……”唐小酥都有点傻了,张着嘴半天合不上,心里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哎不是,你跟我撒的哪门子娇?“难受啊?那,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是大夫,我也没药啊……哎,你药呢,带了吧,那不然你搁这儿等等,我去给你取点水来。”
蔺南彦蹙着眉头直直地盯着她,更委屈道:“没带,不想吃药。”
唐小酥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他缓缓朝她走近了一步,低下头,靠近她耳侧,又放低了些声音,几乎用气音说道:“蛊毒每七日便会发作一次,我怕今日会熬不过去。”
那软软的腔调惊了她一身鸡皮疙瘩,唐小酥翻了个白眼,心道:完犊子了,刚走了个疯病婆子,这神经病莫非会隔空传染的?
“墨先生不是在和你们一起钓鱼么?那你找他扎几针呀……找我……?”有鸡毛用?
一抬头,对上对方眼巴巴的眼,唐小酥狠话说不出口,转而道:“你想我怎么办吧?”
蔺南彦朝她伸手,摊开了手掌摆在她眼前,像极了一个讳疾忌医的病娇找她要糖吃。
唐小酥眨巴着眼条件反射地说:“我身上没带糖,真没有。”
她就差翻包以证清白了,忽然一激灵,这才想起与她肌肤接触能压制蛊毒……所以这是……想牵手?
唐小酥纠起眉头,无奈地将手拍进他的掌心,心中吐泡泡:会撒娇的人就是好命啊!男人撒起娇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红林:这招可以分享一下。
肖白:这大概是绝学。
暮行云:这是犯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