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句么,写得是两只秋日的大雁,以寄她和成章和那些年的相思之苦。
这又不会了,相思之苦,我不曾经历过,分离之苦,倒是很有体会。
我正认认真真地琢磨这句应该怎么写?讲台上的夫子却说,时辰到了,要过来查验功课,让学生一一站起来,把自己写的诗句给念出来。
我以为他老人是自己看,万万还没想到,竟然还要自己念出来。如此令人羞耻的诗句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读出来?实在是抓心挠肝!
第一个起身念诗的,是个文雅的小姐,讲话就像铃铛一样,脆耳动听。她张口的瞬间,我懵逼,良娣也懵了,我们对视了一眼,低头去看手里的诗句。
怀疑人生。
那女学生的诗,并非情爱,而是写给家中的母亲。道得是母亲如何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又是如何如何地教她做人的道理,青丝成白发。
我又回过头来,细细品了品夫子说的话。
心里最爱的人。
的确,是我们想得太急,想茬了。
不过再也没有悔笔的机会,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被众人讥笑的那一刻。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穿着这身衣裳,改个嗓音念一念。过一夜,第二日也不会有人记得我。良娣和我不同,她又羞又急,双手死死地拽着笺纸,白嫩的脸庞涨得通红。
我用手肘轻轻敲她,她也半点没反应。
学生们写的诗中,主人公大多是爹爹或者阿娘,也有写给喜欢的人,不过是男学生,无伤大雅。
眼看就要轮到陈良娣了,学堂的外头却多了些声响,手拿拂尘的公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环顾四周之后,高声道,“太子殿下驾到!”
我一拍脑瓜子,坏了!这诗我要是真念了,估摸着他能笑话一辈子。我咬牙,心中悔恨,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好好对待。
而良娣比我更紧张,我暗叹一口气,安抚道,“没事,你若觉得不好意思,那便说是写给娘亲的罢!”
她看着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成章和就从外头进来,他今日着了一件玄色的长衫,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还带着一丝凛冽的肃杀之气。夫子蹒跚着脚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又问他有何吩咐?
他却摆了摆手,让夫子乖乖坐着,说没他老人家什么事,一面又径直朝我们两个走了过来。
到底是火眼金睛,我穿成这样,在众学子中早就可以滥竽充数,他却能一眼就瞧见我。
他一路走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乌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冒着寒气。而走到我跟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却松散了神情,嘴角往上扬了扬。
而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去看陈良娣一眼,我心道:果然,夫妻吵架,旁人遭殃。成章和如此一反常态,恐怕是想拿我做个牺牲,借此来激起良娣心底的醋意。这样一来,陈良娣说不定就会乖乖同他重归于好。
这个男人,得亏他不是女子,不然整个后宫都得天翻地覆,下三滥的手段,可真是一套又一套,令人瞠目结舌。
第33章
我们两个没行礼呢, 成章和就开口了,满脸的厌弃,“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还在这里和我唱反调, 很有趣是不是??”
随之而来的公公是个有眼力见的,不稍一会儿, 就屏退了学堂里所有人。
眼下,只剩下我们三人, 气氛就别提有多古怪了。
我先是愣了愣, 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 “太子殿下,是在同我说话吗?”
谁知, 他也不管我问了啥,继续长篇大论, 滔滔不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不让你来这里, 也为了你着想,为什么总要曲解我的用意呢?”
我越听越觉得, 这话说给陈良娣的, 可不知为何,从头到尾, 成章和的目光就一直停留我的脸上,未曾离开。
“太子殿下,你是不是问错人了?我来国子监的事,你好像不知道吧!”
可我说话这话,才反应过来, 好像又是羊入虎口了。他不让陈良娣来这里,自然也不会对我开恩啊!
真正是愚蠢透了!
果不其然,这话竟被他天衣无缝地接了过去,“是啊!要不是有宫女前来回禀,我又怎会知道,你连这事都瞒着我。我自认为一向对你不薄,娶你也是因为你贤良淑德,从不与人攀比,却不曾想你也会有争风吃醋,小肚鸡肠的时候。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去伤害我们多年的感情,值得吗?”
成章和声情并茂地说完,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绿了。
像他这样豪横,敢在我面前指桑骂槐的人,十余年来,也就这么一次了。
“你说是外人呢?”我黑了脸,毫不客气地质问。
没想到,他却没有丝毫停歇下来的意思,继续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埋怨我那晚丢下你,去赴她的约。可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在围猎场为我引开刺客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就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娶你,待你好。”
他绘声绘色道,“位份一事上,我对你的确有所亏欠。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见他非但不回答问题,说话也越来越来莫名其妙了,更像是有意在挑拨我和陈良娣感情。
一来我听了这话,心里实在委屈,他平日里对我冷嘲热讽,大呼小叫也就罢了,但现在他连仅有的一点尊严都不曾留给我,二来他说得这些话,虽字字向我,可分明都是说给陈良娣听的。
大概是因为先前成章和的神情太过瘆人,陈良娣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拉着我的袖子,示意我不要顶嘴。
可我真的忍不住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懦弱的男人。厚不下脸皮同良娣道歉,却想出这么个歪门邪道的法子。
“太子殿下,说完了?”我冷冷看向他,松手轻扣在案牍上。
成章和同样阴着脸孔,清晰咬字“跟我回宫。”
“太子殿下,你先认清楚了人,再说话。”我也丝毫不退让,更不想在他拐弯抹角同良娣道歉一事上,做垫脚石。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以后就别想再踏进东宫半步。”他这话,怕又是说给良娣听的。
只是良娣虽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一直木讷着身子,迟迟没有起步。
我想了想,便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若太子殿下能准许我出宫,一辈子也不用回来,那便是求之不得。”
成章和一听我这话,脸色突然变了,他到底是个太子,虽然不比那皇帝老儿的金口玉言,但许多时候,说出去的话,自然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他绕过案牍,走到我面前,步步紧逼,我一个后退,跌靠在良娣的身上。
可哪里想到,他竟直接上手了,一把抱起我,耍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出来学堂。
而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良娣,终于有了反应,跟着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殿下,看那神情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成章和脚步又快,尽管良娣也撒开腿,顾不上什么文静淑雅地跟跑在后头,可还是没能跟上来。
我以为,他只是想气气良娣,毕竟吵架输了这回事,要是真传出去,他堂堂一国储君,多少也没面子。
我理解他。
可当他背着我,走出好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突然又不理解他了。按理说,这戏也配合他演了,且从陈良娣急赶而来的反应不难看出,成效不错,那就也没必要再这么荒唐下去。
耳旁是他疾走时,与春风擦肩而过的呼呼声,我扯着大嗓门喊:“成章和,你快放我下来!”
他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扛着我,往前走啊走的。
我在他肩膀上搁着,感觉腰都快要断了,实在难受得不行,只好用双手去锤他的后背。
可我以这样的姿势与他对峙,本就处于弱势,双手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气,袖口又兜风,轻飘飘地晃啊晃!
成章和突然有反应了,终于放慢了脚步。我能听见他的鼻子在笑,还是熟悉的猖狂气焰,“你要是想替我捶背的话,下手就重些。要是想挠痒,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好好效劳。”
我真是不懂,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光天化日之下,而我又并非陈良娣,这种算得上是闺房夜话了吧?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臊。
我没说话了,我是真的很害怕,他会在下一刻,再冒出比这更野的话来,要是陈良娣得幸赶上来,还以为我们在调情呢?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把所有的气力,通通都汇集到了腿上,往他的心口,就是一顿乱踢。
可结果就是,我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胸口。反倒是他,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进了宜春宫的寝殿,狠狠地把我摔扔在榻上。
万幸的是,床榻很软,除了摔下去的时候,有片刻的心慌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然而不幸的是,我把他整个人也拽到了自己怀里。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他扯着泼皮无赖的架势问我,“是舍不得离开我吗?”
我觉得被羞辱了,这么龌龊的话,他竟然还能问得出口?
我微微抬头,并试着起身去推开他,可稍稍一动,整个腰就像被人踢过一样,又疼又酸,哪里还有什么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