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成章和不讲话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可他骨子的傲气,实在嚣张跋扈。
“你来干什么?”我好没好气问道,更没有想过为自己刚才的过失认错。
他要再凑近些,我保准喷他一脸,没得商量。
成章和也没办法,十分厌弃地清了清身上的糕点碎屑,气得牙疼疼,整个人就像是被捋毛了的狮子一般,怒气冲天。
足足愣了好久,才问道,“你今早没有回门,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原来是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去不去碍着他什么事了?
于是乎,我轻描淡写答道,“哦,我忘了。”
“忘了?你先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他越发气急败坏了,语气像一张弓,紧紧地崩在弦上,“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把皇家的颜面都给丢尽!”
他讲话可有意思了,他是皇家的人,他的颜面与我何干?再说,他都不嫌丢人,我还怕什么?不想回门的,是他,嫌没回门丢人,也是他。
实在是莫名其妙!
“是,我先前是答应你了,可我有说过要回门吗?”我回道,比他还要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也不知道他是不屑和我吵,还是根本就吵不过我,索性也就不吵了。于是改口骂我,“刁妇,简直就是强词夺理!无可理喻!”
不过,我懒得跟他争,先前几次发生的事,已经让我确信这个男人心眼实在是小,争不过就骂,一点君子气度都没有。
“太子殿下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冲他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谁知他却得理不饶人,冷哼了一声,“我命礼部备下的那些回门礼,你通通都捐给了国库,还说是我的本意?你现在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都敢假传我的口谕了?”
我心中冷笑,他净在这里掰扯些无光痛痒的,不过就是担心自己没有尽到礼数,回头爹爹不给他好脸色罢了。
“你大可放心,今日之事,若太后娘娘问起,我必定一人担责,与你无关。爹爹问起,我也会自圆其说,不会连累你的。”我心中得意,我区区一个小女子都活得比你坦荡。
他似乎松了口气,眼角余光偷偷落到了我的脸上,又很快躲开,“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能把这些糕点全部给吃了,这都是我特意命人为岳父岳母大人的准备的。”
我心虚的抹了抹嘴角,空嚼了几口。一眼看到掌心的糕点碎屑,心一横,人赃俱获,我无话可说,只好诡辩道,“既是给我爹爹和阿娘吃的,那便是给我的。阿娘疼我,有什么好吃总会留给我,所以哪怕今日是你亲自把这糕点交到阿娘手上,我敢肯定,她立马就会转手送给我。再说你也没去,也正好省了这份力气,又何必在乎,这糕点最后到了谁的手里?”我抬头看向他,可我一看他,我就想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
难得他早上那么好多话,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就翻脸不认了。
“那能一样吗?”他问我,眉头紧蹙,看我很不顺眼。
“有什么不一样?”我反问道,“就好像你明明就是不想陪我回门,却说公务繁忙?你以为旁人会信吗?无论是公务繁忙也好,或者身体抱恙也罢,你也终于不用跟我回门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这糕点最后会在哪里呢?”
“我不想跟你争!”他道,虽然神情平静了不少,可口吻依旧坚硬。
“你以为我想?!”我低低道,“蠢猪!”
这回我可是把心掐在嗓子眼,还好成章和并没有听到,不然我也可真的要倒霉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在霜云殿的时候,陈良娣总是温声细语地伺候着他,可到了我这里,却不一样了,我不仅嫌弃他无视他,还笑话他。
要是换我,我肯定也不能忍。
最重要的就是我们两个一言不合就吵,我想在这个皇宫里敢骂他的,不会超过一个巴掌。除了皇帝老儿,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就是当朝丞相曹行了,他文能治理朝政,武能带兵打仗,最重要就是嗓门賊亮,他吼一嗓子,成章和就能吓得抖几抖,话都不敢说一句。
我听闻,成章和很小的时候,因为实在贪玩,被时任太子太傅的曹行打了屁股。成章和不依,跑去跟皇帝老儿告状,没想到却等了更重的责罚。
我和成章和大眼瞪小眼,理论到最后,他说我是不懂规章礼数,我说他一个大男人,抠抠搜搜,没有气度。
可能我争得也有些过分了,他毕竟是东宫太子,要掐死我,大概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老实了一些,旁敲侧击,好想办法把这座大佛请走,“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太久了,良娣会挂念的。”
良娣二字似乎戳中他那敏感的心,明明已经往外走了,又折返了回来,“就是因为我没有陪你回门,所以你生气了?不用嘴硬,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心道:我生什么气?我都快乐坏了。
“你多虑了,没有的事。”我心里暗暗在嘲笑他,头一回见到这么自作多情的男人。
“你在撒谎!”他道,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这话一出,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反驳道,“成章和,你别在我这里无理取闹行不行?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陈良娣吗?因为区区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就要疯狂猜忌他人,我要真的生气,为何不直接禀明太后?”
常言道,酒足饭饱思|淫|欲,这话一点都不假,莫不是在东宫待久了,脑子有点不清楚了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又说话了,还像个哑谜,遮遮掩掩的。
我冷哼一身,欲起身往外走去,“你要说便说,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出色,我是听不懂你话里的弦外之音的。”
待我转过身去时,他却冷冷说道,“你既已经出宫,那为何不进府瞧瞧?”
我骨子里突然一冷,琢磨着难不成我去见齐修贤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我缓缓转过身去,果然他的神情比先前阴冷了许多,双眸普通一把锐利的长剑,直刺我心门,令我的心猛得一颤。
我愣了愣,很快就皱起了眉头,“你跟踪我!”
“我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道,眼神也丝毫没有回避。
我记得清楚,自己是打着回门的幌子,偷偷跑出去见齐修贤的,可这事只有我和红桑二人知道,除非成章和命人跟踪我,再无他人会发觉。
他这算是贼还捉贼,不打自招,装得倒挺像。
“没有?”我反问道,眼里满是恨意,爹爹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却没想到,成章和还是不放心。
“你既然已经到了府门外,那为何不进去瞧瞧?!”他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帕子递给我。
此刻,我的心蹦蹦蹦得,像从台阶上滚落下来一样,难不成是我不小心掉在齐府门口了,啥巧就被他给捡到了。他问这话,也是为了套我说出实话。
只是,我接过帕子一看,却发现这帕子并不是我的,但总觉得眼熟,而上头绣着的一对燕子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帕子是当初我送给齐修贤,没想到,他竟敢假借成章和之手,告诉我,他知道我来过。
真是胆大。
“这难道不是你丢的?”成章和问,脸上的狐疑,一闪而过。
“是我的,”我道,急中生智,故意装成难过的样子,“我原想着回府看看爹爹和阿娘,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门,阿娘见了定会以为我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她会伤心的,你说我怎么忍心?”
这时,成章和没有说话了,但他那冗长的叹息声,虽然轻微,我却得听得一清二楚。
好险。
不过说起来,他虽然跟踪了我,但好像也只是去了将军府,且恰好比齐修贤晚了一步。
这次能侥幸逃过一劫,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但看得出来,成章和似乎对我谢家依旧抱有戒备心,我得让他早些打消这个念头才好,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于是哭腔渐起,那声音听着就情真意切,好生凄惨,“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我谢家,你总以为那日猎场上是我谢家布的局,欲将你除之后快,你命人跟踪我,那也是情理之中。可你不知道,我谢家的家训是什么?做人当顶天立地,做事当问心无愧,这也是爹爹从小教我,他说功过与否,百年之后,自会有世人评判,无愧于心就好。”
“我说了我没有,你别哭了!”他说道,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神情又回到了往常一见到我时,烈火烹油的模样。
“爹爹说过,做事做愧于心便好。”我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人脸皮真够够的,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说没有跟踪我。
“别哭了!”他道,声音温软下来不少。
“呜呜呜呜呜……”
他不肯承认,我就一直哭给他看,我要让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什么身体抱恙,而且根本不想陪我回门。
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派人跟踪我!
“别哭了,好不好?”他显然有些慌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奈。
我不依不饶,也不听,猛地摇了摇头,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