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大骨汤吃的好满足,叶秋彤一边吃一边告诉大黑,她以后要去县城的学堂里抄书了,就能挣更多钱,说不定很快就能还清外面欠的账目了。
不管大黑能不能听懂,叶秋彤都想跟它说说,她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个地方,一到晚上就觉得压抑,古代的村庄没有路灯,油灯和烛光也很难透过门窗射出来,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实在是太寂寞了。
大黑竟然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还汪汪了几声。
叶秋彤便道:“只要你乖就带你去,早点睡吧。”
吃完饭,一向很抠门,舍不得灯油,天一黑就吹灯睡觉的叶秋彤居然没有上床,她把灯芯挑得更亮了一点,又拿出一块皮料子,坐在灯下缝了半天。
狄大黑不晓得她在缝什么东西,还好奇地看了几眼,然后趴在窝里眯上眼睛,他确实要早点睡,明天还要上朝。
按照正常的时间推算,她走到县城的时辰,正是他下了朝睡回笼觉的时辰,这个梦还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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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扬散了朝后,召国师李旦一在上书房觐见,今日殿上无事,下朝较早,他想问问国师,自己连续做同一个梦是何缘故。
李旦一试图抱住容天纵的胳膊,被甩开了,他死皮赖脸拖着容天纵的袖子不撒手:“王爷,现在怎么办,贫道要被皇上识破了,贫道根本没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容天纵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不悦地看着上面的弄皱的地方:“怕什么,本王说过多少次了,你不需要有什么真本事,只要有骗人的本事就行了。”
“骗人贫道倒是在行。”李旦一哭丧着脸:“可贫道怎么敢哄骗皇上呢。”
容天纵奇道:“皇上莫非不是人,真龙天子也是肉身凡胎。”
“皇上是人没有错,但是皇上的命格不同寻常啊。”
容天纵神秘一笑:“这个本王当然晓得,你既然看相看出来了,就更不必担心了。不过,这些话不可宣之于口,你放在心里便可。”
李旦一这样走街串巷的江湖道士,看相算卦之类其实也略懂一二,都是半真半假哄着,才能忽悠人掏钱。所以他一提狄扬的八字,容天纵便以为他是算出来,狄扬命不久矣。
李旦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说皇帝命格很硬,邪气不侵,贵不可言,不像是能被轻易哄住的人,可王爷既然让他不必说出来,他只好喏喏点了两下头。
“那你进去吧,无诏不得入内,本王不能陪你了,见机行事,捡着好听的说,哄他开心就可以了。”
李旦一硬着头皮去了上书房,赐座后坐在传闻中的暴君面前,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皇帝。
皇帝很年轻,五官挺拔冷峻,非常符合他暴君的威名,他坐在龙案后面,露出的上半身看起来劲瘦精悍,肩臂线条结实有力,他身形非常高大,即便是坐着,看起来也比寻常人大一圈,很有压迫感。
李旦一看着面前这位冷气逼人的皇帝,立刻想起民间那些关于暴君嗜血的传闻,简直想要发抖了,他记着容天纵的话,明明心里怕的要死,面上强撑着没有表情,看起来深不可测,很像个世外高人。
狄扬随意地把玩着一柄袖箭,李旦一进来后,他挥手让殿内无关的人都退下了。
“国师,朕近日来反复做同一个梦,梦见朕变成……。”狄扬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表达方式:“也不能说同一个梦,只是梦里反复出现同样的人和事,是否有什么古怪。”
狄扬思虑再三,没有把梦见自己变成狗的事情往外说,多少有点伤害皇帝的自尊心,也影响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
李旦一悄悄掀起眼皮,极快地看了一眼狄扬的脸色,目露精光,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他心里有底了,知道该怎么骗……呃说了。
“不知皇上梦见的东西是否可怖?”
“这个么?”狄扬回忆了一下叶秋彤的脸,浅浅的梨涡,清澈的眼睛一笑就会弯起来,仿佛一汪三月的春水,是那么的鲜活,生气勃发。
狄扬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可怖,还有几分可爱。国师可否给我解一解这个梦?”
第22章 她看起来好好吃
李旦一捋了捋仙风道骨的白胡须, 假装沉吟了一会儿,开始拍马屁哄狄扬:“陛下不必担忧,这世上有人能记住自己的梦境, 也有些人睁开眼睛便忘记梦中所见所闻, 皆因各人智力不同。陛下能记住梦境,并且反复入梦,实乃陛下乃是天命之人,此事正是陛下文韬武略,智慧超群的表现。”
狄扬倏地瞪大了双眼,竟然是因为自己太聪明了,做过的梦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才会反复梦到啊。
那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狄扬还记得, 他小时候, 学堂里的先生就常常摇着头一脸惋惜地告诉宋怀风:“小皇子资质是极好的, 可惜心不向学。”
原来如此, 不愧是朕。
狄扬顺手将手里把玩的金如意赏给了李旦一:“多谢国师解惑,退下吧。”
他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思想负担了,他要去睡回笼觉了, 继续做那个有趣的梦。
李旦一强忍着内心的狂喜接过金如意告退,足有将近一斤重, 他高兴地快要跳起来,在外面骗十年也骗不来这些钱啊。
连皇帝都能哄得服服帖帖,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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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大黑今天的狗生很不快乐。
他下了朝回来补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脖子上有根绳子,他被那小娘们牵着站在一个书店门口。
叶秋彤牵着大黑,肩膀上还背着个小包袱, 包袱里放着她起早做出来的几块杂粮面饼。
王掌柜见她来了,笑眯眯地打招呼:“叶家的,你这包袱里背的什么,我怎么闻着一股玉米面饼子味儿。”
叶秋彤作揖:“王掌柜真是慧眼如炬,正是干粮呢。我是想着,既然这族谱不能带回家去抄,免不了要在书院待一整天,你是晓得的,我穷鬼一个,中午哪里有闲钱出去下馆子。”
王掌柜便大笑起来:“哎呀,书院里有伙房的,几百个人吃饭,还能差一个人的伙食。”
“原来还管饭,东家真是阔气啊。”
叶秋彤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中午多吃些晚饭就可以不用吃了,这连省带赚的,全是钱啊,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把这个差事做好了。
王掌柜看见在叶秋彤身边转来转去的大黑,随口道:“学生们常有吃剩下的,你这狗也可以去饭堂吃些泔水。”
狄大黑被拴着正恼火,听了这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让他去饭堂吃泔水,简直怒不可赦,冲着那胖子就是一阵狂叫。
叶秋彤不知道这狗为什么突然发疯,连忙拽紧了绳子。
王掌柜被吓了一跳,“你这狗不能带进去,里面娃娃多,万一咬到人不得了。”
叶秋彤忙道:“它很乖的,我保证它不咬人。”又低头凶巴巴:“大黑,不许叫,这是学堂要保持安静。”
王掌柜看着地上面露凶相的狗,站起来肩高都到他膝盖了,连忙退远了几步:“那也不行,畜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再说它就是不咬人,万一吠叫起来,也耽误夫子们讲学。”
叶秋彤立刻保证:“王掌柜放心,我早有准备,保证它既不会咬人也不会乱叫。”
她说完蹲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东西给狗戴上了,她昨晚连夜缝了一个防咬人口罩,套在狗的吻部,因为怕狗耳朵挂不住,所以口罩不是挂式的,是用两条布带子从脖子上绕了几圈,最后剩下的部分拉到头顶上系一个蝴蝶结。
怕勒着狗狗,布带子很粗,于是蝴蝶结也很大,顶在头上猛一看像米奇的女朋友米妮。
狄大黑被套上的时候没感觉,傻乎乎地任由摆弄,叶秋彤站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开始拼命甩头想把嘴上的东西甩掉,但是失败了,他气得坐在地上,伸着脑袋,抬起一条后腿去蹬那口罩。
叶秋彤好笑道:“小伙子,省省劲儿,别把自己勒死了,放心吧,戴上这个不影响你呼吸的,姐姐下班就给你松开。”
狄大黑已经感觉到脖子上还有一圈,他只好放弃抵抗,垂头丧气地呜鸣了几声,戴上这个连威风凛凛的狂吠都做不到了。
王掌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他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发现这个造型古怪的罩子把凶神恶煞的狗子箍得严严实实,根本张不开嘴,也就咬不了人,遂放心了不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大黑脑袋上那个桃红色的蝴蝶结上,随着大黑不情愿的扭动身子,蝴蝶结顶在狗头上迎风摆动。
王掌柜竟然从一只狗身上看出些花枝乱颤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下,最后说:“你这狗子长得还怪俊俏的,那就进去吧。”
狄大黑瞪眼:“???”
朕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俊俏你个头!
狄大黑沮丧地进去了,这什么破梦,越做越憋屈,一路哼哼着。
王掌柜把叶秋彤领到德润阁二楼最东边的一间房,狄大黑看见门上用红纸条贴了叶秋彤的名字。
他眯着眼睛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原来她叫叶秋彤啊,朕连做梦都做得如此精巧,梦中人物的名字如此有韵味,就跟看戏似的,朕果然是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