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正城
听了顾白的话，小胖再也控制不住随着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压抑了一日一-夜的愧疚、焦虑、绝望、痛苦、委屈等情绪，都一道随着眼泪飚出。
道道眼泪落到大胖身上，化作一株株卷柏，尽数没入大胖体内。
随着卷柏没入，大胖的面色越来越红润。
日头从水平线上一跃而起，随着日头一起出来的，还有蛋壳里的江映岚。
她趴在顾离渊头顶，望着这一幕，道：“好感人啊，太阳升起，希望就来了。”
顾离渊嗯了一声，扭头去看天边的太阳。
哭声持续许久，渐渐地哭声渐消，变成低低的诉泣，却是哭得太畅快，这时有些止不住。低低诉哭声中，大胖的声音忽然响起：“号丧什么，我还没死呢。”
大胖摸摸自己的胸口，从地上直起身，惊奇道：“卷柏？谁的灵？我的吗？我生死之间，契约了本命灵？”
小胖破涕而笑，一双小胖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想得美，白日做梦更快，这是我的本命灵。”
大胖哀嚎一声，“不可能啊，我遭了这么大的罪，契约本命灵的居然不是我。”
大胖醒来，沉重的情绪一扫而空，气氛又欢快起来。
“对了，人贩子呢？是不是离渊公子将他们打跑了？”大胖观察下四周，见他们已经安全，顿时问起那高矮男人的下落。
大胖这话一出，小胖和顾白又想起自己见顾离渊杀人时的震惊。
小胖摸摸头，骄傲道：“被离渊公子杀了。”
另一个高个子，不知怎么死的，像是忽然被人抹去踪迹，总之挺诡异，应该是离渊公子的本命灵做的。
不愧是离渊公子，就算本命灵还没破壳，依旧那么厉害。
大胖吃了一惊。
他们都还只八岁，杀人距离他们很远，此时忽然得知同伴杀了人，有种淡淡的骄傲感，感觉跟他们不是一个层次了。
大胖拍手夸道：“离渊公子真厉害。”
生在上界，他们对杀人并没有什么抵触或者反对情绪，或迟或早，都会杀人。
顾白倒是有些不适，她是从人命大于天的现代社会穿过来，一时没法接受这个世界血淋淋的法则。
不过，她打心底觉得，人贩子该死。
这样一想，那种不适又轻了不少。
大小胖都为顾离渊骄傲，顾离渊却心情复杂。
他对江映岚道：“蛋蛋，我杀人了。”
江映岚开口，“我也杀人了。”
好吧，蛋蛋和他一起，第一次杀了人。
奇异的，感觉有蛋蛋陪着，那种杀人的不安感瞬间消失，他长吐一口气，望着太阳，继续道：“你吐火了，我看到了。”
“是。”江映岚开口，“我第一朵火，给你了，那是第二朵火。”
顾离渊顿时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入头顶。
他没能忘掉，高个子男人在那朵火花下，瞬间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你什么时候给我了？”顾离渊问。
给了他，他还能活着？
“前天，夕阳落山之时。”江映岚开口。
顾离渊回忆，忽然想起蛋蛋说想吐火，以及那股忽如其来的暖意，他道：“当时不是我的错觉啊。”
“你有感觉？”
“有，很细微。”顾离渊开口，“不过，你骗我说，你口嗨。”
江映岚振振有词道：“不这样说，我还怎么说？说我吐了朵火花给你？那这样，你还不得害怕死？疑神疑鬼，担心这担心那，还不如不说。”
“现在你就不担心我疑神疑鬼了？”
“你都看到了。而且，到现在你都没事，显然那火对你不起作用。”江映岚道。
顾离渊一想，也是。
那火威力这般大，要是对他起作用，他早化成灰了。
两人交流片刻，就被顾离渊肚子的咕咕声打断。
江映岚低头，一双翅膀捂着肚皮哈哈大笑，“它叫了，它带着咕咕声叫了。”
看来神魂体也没什么不好，不会饿肚子。
顾离渊再次祭出叽叽大法，哼出叽叽之歌。
江映岚的笑声戛然而止。
枉她担心他第一次杀人有心理阴影，特意和他闲聊安慰，结果他竟这么对她！
不值得，不值得，她一腔好心，彻底错付了。
江映岚气得在顾离渊头顶跳来跳去，跳来跳去。
那边大小胖他们都从激动中回过神，捧着咕咕叫的肚子，哈哈大笑。
顾白开口，“我去抓鱼吧。”
她下网已经娴熟，不必担心抓不到鱼。
小胖拍着胸-脯道，“我我我，我抓兔子。”
顾白不期然地想起前天，小胖说他抓兔子，结果抓了一把空气回来的事。
她笑了笑，手握成拳为他打气，“加油。”
顾白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小胖就是从她表情上瞧出不信。
他昂首挺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两天前的我了。”
他可是拥有本命灵的上人。
事实证明，拥有本命灵，并不能让他成为狩猎大师，他再次抓了把空气回来。
守在营地的大胖见状，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小胖恼羞成怒，在大胖身上种满卷柏。
顾离渊拎着只兔子回到营地，他瞧见大小胖嬉闹，眼底若有所思。
这便是挚友么？
那他和蛋蛋，是不是也是挚友？
江映岚趴在顾离渊头顶，感慨道：“小朋友真有活力啊。”
她低头看向顾离渊道：“你个小老头。”
顾离渊听到蛋蛋骂他也不恼，笑道：“那叫声爷爷听听？”
江映岚：“……”
她再次疯狂地用翅膀扇顾离渊头。
顾离渊感应到头顶动静，哑然失笑。
蛋蛋真是傻得可爱，明知道打不痛他，还要一个劲的打。
早餐吃的是烤兔子和石锅鱼，一行人都吃得饱饱的，就是可怜江映岚，在旁边馋得连吞口水，但就是吃不到。
——顾离渊听到她一个劲念着石锅鱼烤兔子，干脆洗了片叶子，在上边放了点汤以及撕碎的兔肉。
这是蛋蛋专用餐。
这样看起来更可恶了，明知道她吃不到，还给她盛饭，就像是嘲笑她吃不到一样。
偏偏江映岚宁愿嗅着兔肉和鱼汤的香味发馋，也不愿回到蛋壳内。
顾白几人瞧见这一幕，都没说什么，顾离渊有对蛋蛋自言自语的习惯，现在给蛋蛋盛菜，好似并不奇怪。
他们视线时不时扫过那叶片，见最后兔肉和汤都没少，俱松了口气。
还好，蛋蛋还是那个蛋蛋。
吃过早餐，一行人继续翻山，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城镇。
城镇名叫“南正城”，城墙由山石堆砌，没设灵气与阵法。
不仅仅城墙，守城侍卫，和进出城池的人，基本上都是凡人。若不是知道这是上界，还当这儿是凡人城镇。
凡人排成几队进出城门，妇女荆钗布裙，汉子则短打粗麻，一个个的挑担笼篮，很有生活气息。
顾离渊等人从小在顾家以及顾家辖下的城池生活，没出过城门，看着这一幕颇觉新鲜，顾白也没见过古风味这么浓的画面，也好奇地盯着这一幕瞧。
若不是四人穿绸挂玉，粉妆玉琢的，旁人还以为四个傻憨憨在挡道。
江映岚拍拍顾离渊的头，道：“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快找人通知顾家。”
顾离渊点点头，正准备往前走，这时他们身侧经过一伙农妇，其中一种二十多岁挎着篮子的年轻妇女转头，站定问：“你们几个小娃娃，是从哪来的，你们大人呢？”
顾离渊几人都没答话。
刚经历人贩子，他们对陌生人都有戒心。
旁边有个年老一点的妇女喊她，并道：“不要管闲事。”
她转头道：“娘，我心里不舒服啊，我的大娃二娃到现在还没找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苦。现在看到这么点大的娃娃站在这里，边上还没个大人，我怕他们也被那杀千刀的拐子抓走了。”
那年老妇女叹息一声，道：“我苦命的儿，你想守着就守着吧。篮子给我，我去卖。”
“谢谢娘。”年轻妇女将篮子递给那老妇。
顾离渊几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都没错过那年轻妇人眼底的泪花。
顾白忍不住搭腔问：“这位姐姐，你的孩子被人拐走了？”
年轻妇女本就见顾白几人母爱大发，此时听到顾白喊她姐姐，更是对她印象大好。
她擦干眼角的泪，道：“不仅仅是我家大娃二娃，同村十岁以下的娃娃基本上都被拐走。本来以为那些拍花子只盯着我们村的偷，问附近村子，才知道他们村的娃娃也都被拐了。”
“后来几个村子联合上报给本家城主，进了城才知道，城里娃娃也被偷了。”年轻妇人望着他们，眼底含着忧虑，“你家大人呢，怎么这么粗心，让你们站在这？”
因为最近娃娃被偷得猖獗，所以见到顾离渊他们，年轻妇人才这么不放心。
顾白望向顾离渊，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这时，大胖忽然疑惑地开口，“十三四岁，算不算娃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