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爷眼前一亮:“阿祯,你同意了?”
你想得倒美!
“当然不是。”简祯干脆利落地拒绝,她就是不甘心这苦肉计被轻易揭过,“我倒是瞧着您在此处睡得极好,不必挪动。”
“可这醒事堂临着水榭幽篁,蚊虫极多,阿祯通融通融吧。”卫侯爷故技重施,偷偷伸手揪住阿祯的衣摆。
简祯铁面无私地扯回自己的衣袖,趁着卫枢不注意,偷偷咬上一口他刚刚恢复白皙的耳垂。
满意地看着丈夫的耳尖再次充血泛红,直直延伸到半张侧脸,她挥一挥衣袖,潇潇洒洒地离开了内室:
“治家掌事,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侯爷别想轻易把这事儿圆回去,什么时候哄得本夫人高兴了,您再努力吧。”
卫侯爷掩住自己的耳垂愣神半晌,终于回过神来。
看着妻子飘然而去的背影,他愤愤捏了一把身侧的迎枕,像是对着往日的自己。
他到底怎么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这下可好,直直被阿祯判了一个遥遥无期,什么时候才能成功上位啊!
卫侯爷很想咬手绢,窝在角落里跟自己生气了一天。
……
直到第二日,在宁姐儿与宜姐儿姊妹两个手拉手来花厅用饭时,小小的身体再次被自家爹爹殷勤的举动震惊到。
爹爹他不仅备好了早膳,还给自家每一个小萝卜头准备了一份。
就往日经验总结来看,爹爹下厨不稀奇,给娘亲备饭更不稀奇,令人惊讶的是,他今日竟然还照顾到了他们这些小萝卜头。
宁姐儿怀疑地看看天上的太阳,确定它没有从西边升起之后,又仔细观察了一通来得早些的哥哥姐姐,发现他们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放心地拉着妹妹的手,小心翼翼地坐下。
直到她终于盼到自己的亲亲娘亲梳妆完毕,施施然自抄手游廊中走过来,终于迟钝地明白了那个狡诈的爹爹的最终目的。
这分明就是为了讨好娘亲,想让他们几个小孩子在娘亲面前吹一吹枕头风嘛。
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古灵精怪地眨眨眼睛,跟身侧的妹妹咬耳朵。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一眼便猜中了真相。
至于要不要帮帮自家的可怜爹爹,小姑娘偷瞄了一眼父母。
见爹爹看着娘亲到来,急忙拉好椅子便她入座的殷切模样,小姑娘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
如果爹爹肯把上次那个好喝的炉火糖粥给自己多做几次,她是可以勉强同意替爹爹说几句好话啦。
胖乎乎的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捂着小嘴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现场,我是可怜的迎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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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废太子薨逝
“哈哈哈哈, 好,好啊。”长信宫内,嘉元帝抚掌大笑, 欣慰地拍了拍孟老尚书的肩膀。
“孟卿果然没让朕失望, 这三百万两到底还是被追了回来,朕那摘星楼, 是建也得建, 不建也得建。”
修道长生的梦想对他来说,宛如被吊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引着他顾不得审时度势, 一味向前冲。
当论首功的卫大人因公负伤,老尚书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交差。
“微臣愚钝, 愧不敢当陛下夸赞。只是……这太子殿下, 该当如何?”
毕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又坐在太子之位上, 就算他此次犯下这般大罪,被抓了个人赃并获,也不是他们这样的老臣可以审判得了的。
长信宫内的空气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嘉元帝的笑僵在了嘴边上。
沉默的帝王到底狠心, 挥手唤来如影子一般的吴全德, 声音好似毒蛇吐信, 嘶嘶作响, 惊得人一身冷汗。
“依照先例,做的干净些。”
老尚书听得这一句, 真是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握在身前的笏板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窥知这般父子相残的皇室秘辛,他还要不要脑袋了。
可吴全德显然是见惯了这一套, 丝毫不惊讶,维持着自己一贯嘴巴严实的做派,利落地行礼退下,领着人悄没声地往东宫去了。
孟大人实在心颤于嘉元帝的狠辣,那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一把把把废太子逼到了这般田地,竟还下得去手去取他性命?
圣人曾说为君者,当为万民之父母。
陛下这般做派,着实让他这个老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心。
……
东宫偏殿之内,贺之年一身血衣,狼狈地躺在床上。
宫中人人最懂得趋利避害,他落至这般田地,自然不会有人为他请一位大夫治伤,就连衣食也无人照料了。
罢了,罢了……
他还讲求这些做什么,眼下,一切都落空。
这些年的苦苦谋算,终究化作一场罪有应得。
昏暗的偏殿里,幽闭的大门忽然敞开,刺目的光线引得贺之年不禁遮住了双眼。
吴全德带领两个徒弟,立在殿中,语气毫无起伏地捧着那杯鸩酒:“殿下,这是陛下的赏赐,奴才奉命给您送来。”
因着背光,那人的样貌恍惚不清,但贺之年凭着记忆,依旧认出,这是他父亲身边的总管太监吴全德。
他苦涩地笑了笑,该来的总会来。
这杯酒,似在情理之外,可早便在他意料之中了。
如今他这个儿子,既没有父子亲情,又没有利用价值,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听话,可不就要乖乖儿地离去吗?
贺之年拿未受伤的手臂支起身体,勉力坐了起来,想给自己留一个好一点的死相。
他的衣衫多被鲜血粘连,好多地方早已红到发乌,看起来极为狼狈,神色却从未有过的平和起来。
吴全德也不催促,瞧见他好了,这才捧着鸩酒上前,无声地盯着废太子伸出苍白的手指,取走了那杯酒,凝神去看杯中琥珀般的色泽。
“好酒。”
他感叹道,抬手缓缓把那酒盅送至嘴边。
“这是自然。”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吴全德神色追忆,“当日您身边的曹公公,也是卒于此酒之下。”
“奴才特地给您换上这种,但愿黄泉路上,您还能再见见我那兄弟。”
毒酒入喉,发作的极快。
不过瞬息之间,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灼坏一般,使得贺之年不由自主地呕出一口血来。
他吃力地扶住床柱,眼前一片血红,恍惚之间好似响起一阵吟唱之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意志濒临涣散的脑子试图坐着最后的运转,是在何处听到这首曲子,一时之间再也想不起来。
直到眼前白光大胜的时刻,那情景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幼年时期,他难得去看久居深宫的生母萧嫣。
那时在生母住处,还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坐在一树梨花之下,怡然弹唱着这首《聪明累》,似是瞧见了儿子的到来,急忙撂下琴弦,朝他张开了怀抱。
母亲,儿子这便来向你谢罪!
他的神志再也支撑不住,顺从地被拖入了永远的混沌之中。
……
吴全德如一只隐在黑暗之中的夜枭,无声地等待着废太子没了声息。
他尽职尽责地去探那个少年的鼻息,一如这些年做这个大内总管一般刻板忠心,心绪却恍恍惚惚之间飞得老远。
当差二十年,他这个老太监,就是这般奉命送走了无数人。
一起长大的兄弟曹双喜,下场凄惨的废太子,还有那个叫杨令仪的兵部侍郎……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多到他一时之间都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
平静的,痛快的,挣扎的,不甘的……
形形色色,诸般可悲。
也不知何日,这一杯鸩酒,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老太监推开殿门,踏出偏殿来,扬声宣告:
“传令下去,太子殿下暴病不治,现已薨逝。”
这般石破天惊的消息,当先便传遍了宫城,又顺着那深深的宫墙,飞一般得传遍了整个燕京。
当日黄昏时分,便有嘉元帝连下三道旨意通召全国,给早逝的大儿子定了安平二字为谥,以太子之礼厚葬。
同时责令京郊百里之内带孝百日,取消今春本该早早提上日程的科举取士。
消息一经传出,自然是举国哗然。
安平太子未及加冠便早早逝去,自然可叹,只是这开恩科一事,提早半年便有学子上京准备。
一路舟车劳顿不说,竟还白跑一趟,搁谁谁受的住?
京中举子私下里怨声载道暂且不提,只淑贵妃一个,便又哭又笑地在自个儿宫内喝了不少酒。
“好啊,贺之年那个小王八羔子,到底是被料理了。如非此般,实在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她仰头痛灌了自己一口酒,凑到殿内的铜镜之前,看着自己白皙无暇的肌肤之上,那一道可怖的疤痕,愤怒地掀翻了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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