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显明拿出一大捧巧克力,往姜之瑶的桌上一推, 方才的自信、坦荡不再, 扭头拔腿想要落荒而逃。
姜之瑶莞尔,趁他跑前, 拉住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了握,不忘跟启夏说:“孩子长得挺瓷实。跟那会儿一样, 经造。”
高二六班同学:?!?!那可是高三一棵校草,这么高颜值这么牛X, 就变成四个字,“瓷实”、“经造”???
以及反应过来——启夏真的是姜夏???他昨天没有骗人?
启夏对着邱显明一摆手:“走吧。”
他本来想骂一句“滚吧”, 结果看到姜之瑶那一脸宠溺的模样, 还是把这个大自己一学年的儿子礼貌请走。
邱显明走后, 教室自然炸锅, 祖奶奶又是面不改色的平静。启夏伏案看了一会儿书, 翻过去两三页,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暗骂了一句,跑到走廊吹风去了。
课间格外长。
又上了一节自习。
等夜幕垂下, 姜之瑶带了一本子的水墨书法走出教室,才被启夏擒住手腕,男生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外月城花园的方向走。
街道路灯散发橘色温暖光晕, 透过一棵棵柳树叶片,打在两个人身上。启夏走在路上一言不发的,他身形初具成人模样,骨架生得极好,尤其从背后斜着看去,肩胛骨甚是优美。但他周身透着一股不太好惹的气质,将柔软的光晕切割凌厉了。
姜之瑶跟上两步,看向他深深眉眼和紧绷唇线,道:“怎么?”
启夏:“我有些着急。”
姜之瑶:?
启夏:“关于过去,你什么都知道,而我,一片空白。”
姜之瑶了然。她淡淡道:“不要着急。我会慢慢讲给你。”
启夏看她用小指圈住鬓角一缕头发玩弄,似心情很好的样子。他问:“那么,我,是怎么娶到你的?”
姜之瑶将手指一停:“不是说过吗,死缠烂打。……等下,难道你一直不信??”
男生低低地笑了,橘色的路灯光下一片柔软。“信,你姜家祖训,不能骗。”他拿过姜之瑶手中的包来,“也是我姜家组训”。
*
姜夏与姜之瑶得罪太子之后,皇帝让他们在乐成二十七年前不许结婚,每天也只能见半个时辰。
于是,从乐成二十五年夏末到乐成二十七年间,每一天,姜夏对姜之瑶死缠烂打。
其实,说“死缠烂打”也还是夸张,不过是每天早晨风雨无阻地见一见她而已。
两年间,少年身形逐渐拔节,一点点增添俊逸的气质,蜕变为小明城顶尖才子;而少女面容越为昳丽,成为让全城人惊艳的才女姜之瑶。
全这么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度了过去。
……每天一个时辰,又着实做不了太多事情。很多完成不了的愿望,被一一积攒。
有那么一天,姜夏在晨雾中粘粘连连地吻她,用低哑的声音说:“结婚之后,我们要生许多的孩子,从高到矮,站一排。”
姜之瑶脸一烫,朝后一躲。
“……话说,从来没有机会试试,谁知道你行不行?”
姜夏扣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
“你觉得行不行?”
……
从那个时候起,在姜之瑶的疏冷人生里,无形住进来许多人。一个叫做姜夏的狗男人,站到远处一边,还有一院子未曾谋面的孩子,跌打滚爬地挤来挤去。
姜之瑶发誓,若有孩子,护他们一世快乐,绝不用凡常礼俗约束。想要出门,无需跳墙,想要写什么,大大方方,不要藏在床下。她姜院,只有一道规矩:
“不能骗、不能抢、不能偷。”
乐成二十七年仲夏日,那是一个碧云天。很多年后,当小明城人唱起关于姜家歌谣,为那天冠了一个名字,“姜嫁”。
姜嫁这天,小明城全城吹打着《丹凤朝阳》。热热闹闹,不比太子婚配的那日差上几分。
皇帝老子居然给姜之瑶也送了礼,一匹天蚕丝的适合做被褥的布,一只翡翠镶嵌金丝边儿的碗;太子也派人帮忙,将宫中御厨叫了出去,熬出软糯粘稠一天的羊肝羹。
姜夏忙了一整天,双脚不停。
等到夜很深,才挪出空,他穿着红色的新郎服,带着点点醉意,走进歇着他妻子的新房。
姜之瑶倚在架子床畔。
他看了看这入目的红,不急着掀开心上人盖头,而是坐在枕畔,以只手拢腰,缓缓地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把我当作了牛郎——是天上的那位。”
“你少不更事,单纯可爱。穿了一身的夜行服,跳墙去找神话里的人。”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心慌之下,不明白是喜欢,仓促之中,掩住神色,和你说‘滚’。”
“恐怕是老天在惩罚我,我将你推开后,他便真罚了我去做牛郎,不得与你在一起。中间,差点你我各丢性命,又或者各与他人共度余生。”
“幸好,老天也有糊涂的时候,他稀里糊涂地说‘算啦,就让那姜夏娶到姜之瑶吧’,于是我们有了今天。”
姜夏听着妻子盖头下平静的呼吸,心道,新婚之夜,我都要揭盖头了,她怎么会如此淡定?
等揭开盖头,他才看到,姜之瑶歪在架子床畔,早已闭着眼睛,睡着去也。
她似乎疲惫极了,长长的睫毛轻颤,眼睛下居然还有两片淡淡的青,大红嫁衣下纤瘦的身体,随酣睡中的呼吸轻轻起伏。
姜夏把妻子从往下抱了抱,却发现她手中抓着一只毛笔,膝盖上一沓稿纸落下。
姜夏:??
许是被姜夏的动静吵醒了,姜之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起来,晃晃荡荡地走到书桌:
“唉,我就说在床上写容易犯困,而且墨汁会到处乱滴。”
姜夏:??
姜之瑶:“你没明白皇上和太子的意思吗?碗是用‘端’的,皇上送布和碗,就是‘不断’,太子送厨子熬羊肝羹,就是‘更’。这一对父子……在要求我大婚之日也别断更呢。”
姜夏:……?
重新调整精神,奋笔疾书的姜之瑶跟姜夏说:“郎君,我们需要对自己人生做打算。小说这种东西,我来写,至于你呢,就算落第了,也还是得考科举。不然狗皇帝真以为你没本领,好欺负我们呢。”
姜夏:……
姜之瑶:“不过你放心,我对我自己的学识很有信心。在我的帮忙下,你可能……考个状元也不是很难?”
姜夏拿起书本。
姜夏感叹:别人的新婚前半夜,溢满帘内女人香,新妇嘤嘤软语。
他的新婚夜前半夜,充满书香。
……
回忆到这一处,姜之瑶忽然想笑,但是又掩住了口。
启夏不理解,问她想到了什么。
姜之瑶说:“我当年是没想到,那会儿我逼着你读书,结果现在,轮到你逼我。谁说老天稀里糊涂呢?精得很。”
她垂下头,看着地面上两个人的影,想起大婚之日后来的那些点点滴滴,院子里的孩子,再一处回忆涌上心头。
她微遗憾地启唇道:“启夏,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我来到这世,不认你。”
“其实,我是生你的气。”
我爱着我们的孩子,爱着你,但是当我们遇上死亡,你不愿与我常驻青碧山。
我在这山上停留几千年,护佑着子孙万代,而你,早消失在曼陀罗花海,入了轮回。
你说我倔不可言,我说你无我长情。
我,很孤独啊……
你现在遗憾没有前生记忆,可,这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启夏看着姜之瑶长睫扇动,像两把小扇子,夜风吹来,掀起她的衣角,那些以前她不愿言说的忧郁和无奈,像透明的水静静流淌出来。
那是他的前世的妻子。
与他共处几十年到白头的人。
孤独了几千年的人。
他尚未想好如何回应,姜之瑶的手机铃猝然响起,打断这片刻宁静。启夏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李茹”两个字。
姜之瑶走了两步去接电,她一直静静听着那头的话语,不怎么吱声。等挂掉了,浮现在祖奶奶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阴郁,而是……阴森。
姜之瑶和启夏说:“我呆了几千年的那青碧山啊,怕是要保不住了。”
李茹方才在电话里说,小月河下游附近,夏日易发水,十几个村子经年受牵连。
以他父亲为首的水利学家勘察,发现原因不止在于近年降水过多,也在于青碧山的位置走势,将水大幅度地导了过去。
她父亲说,这炸山工程,利民生,是多年来政府研究调查的工程。这工程也经过无数专家与工程师的多年测算,不可能说改就改。
李茹学他父亲说话:“谁不知道,那青碧山上古董文物成堆?包括姜之瑶那十米多的碑,文物价值不可估量。谁不知道,那青碧山上埋了小明城一代代的老祖宗,如果开坟,全城人也几乎没一个同意!但这山,终要炸。你那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想的?可以请她来……绘出古董的方位,最大限度地挽回损失。”
李茹最后在电话里叹息:“对不起啊,瑶瑶。我说不动他。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说得动,但是我,我觉得,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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