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手一顿,悄悄看了一眼萧潜。
撕了?毕竟是太皇太后的手谕,就算要做什么,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什么了,萧潜已经有些不耐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杨恒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分辨出来。
于是,他不再思考,立即撕碎了印着太皇太后印玺的手谕。
碎掉的纸片被风吹着,四处飘。
萧潜终于没那么生气了,眼前飘扬着的纸张在他眼里格外美。
这时,定国公也得知了萧潜的到来,出来迎接。
“臣见过圣人,圣人……”
萧潜抬手,“不必多礼。”
随即转眼看向围着斐府的禁军,“全都撤了。”
禁军毕竟是皇帝的禁军,不是太皇太后的禁军,自然很快就撤了。
定国公有些疑惑,“圣人,这?”
他一直以为虽然是太皇太后的手谕,但是萧潜作为皇帝必然是知晓的。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萧潜也不多说,“进去再说吧。”
定国公却是忽然跪下,“臣还有一事求圣人。”
“何事?”
“臣夫人已经被太皇太后请走了,臣恳请圣人让臣带回夫人。”
萧潜自然没有忘记这件事,只是他已经另外派了人去,只不过看着定国公着急的模样,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件事本就是皇家对不住斐家,自然是应该的,朕就一起去一趟。”
说着,两人转头,向太皇太后落脚的地方去。
第50章 抗旨
国公夫人是被请走的, 以赏花的名义邀请的。
只是这一赏花,便赏几几天,也未曾出来。
萧潜和定国公到的时候, 太皇太后已经收到消息了, 穿了一身礼服正襟危坐。
“皇儿果真长大了,做母后的不过请个人赏花,皇儿也不许?”萧潜刚走近, 太皇太后就道。
萧潜也不恼, 只是淡然坐在了下首,拢了拢大才氅, “母后说笑了,儿臣也只不过是来找母后赏花而已。”
太皇太后看着萧潜,“是吗?皇儿不是该在华清宫?又为何跑来了江东, 母后听闻这几个月,皇儿时常不在华清宫,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这满宫的后妃, 这么久了, 你也不宠幸, 莫不是寻了什么新鲜玩意,乐不思蜀?”
太皇太后说着叹了一声, “你这倒是和你父皇很像,他当年也是在南巡时,看上了你母妃,一个歌妓。整个南巡期间就一直带着那歌妓, 寻欢作乐,连政事都忘了。”
杨恒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这等隐秘的事情, 太皇太后今日拿到台面上来说,是存了心要和圣人撕破脸啊。
他低着头,悄悄看萧潜。
只见他面上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从杨恒这个角度却能看到他后槽牙紧紧咬着,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杨恒抬手摸了一把冷汗,还没抹完,就听到萧潜冷笑了一声。
“太皇太后慎言。”
太皇太后笑了声,“这不过是你我母子之间的家常话罢了,怎么还不能说?哀家是想说,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女子,就将她带回宫里,哀家做主,给她封一个美人也是可以的。为人君者不可过分沉溺美色。”
“不劳母后担心,母后若是精力有余,不如多担心姜家吧。”萧潜最后一丝耐心也没了,“定国公夫人在哪里?”
太皇太后看着萧潜,“儿子大了,看来我这个母亲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萧潜已经懒得听她废话了,看了一眼杨恒。
很快,先前围着斐府的禁军已经围了上来。
萧潜仍旧坐着,又拢了拢大氅,“之前朕敬你是太皇太后,许多事情朕都不在意,只是朕早就说过了,不该过的线你不要过。”
太皇太后站了起来,情绪有几分激动,往萧潜的方向走了几步,“你什么意思?你让她们围着哀家,你是要灭祖吗你?”
萧潜眉眼冷淡,低着头并不看她,“你姓姜,算不上祖,何况今天就算你真的姓萧,朕也不会放过你。”
太皇太后身体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她手扶着桌角,她还是错估了。
她还是错估了萧潜对斐文静的痴心,也忘记了如今的萧潜早就不再是年少时那个失去母妃,没有父皇疼爱的孤苦孩子了。
他如今是帝王。
是握有实权的帝王,而她不过是仗着以前他养在她名下的几分情谊才能嚣张而已。
想通这一点,太皇太后几乎是在一瞬间白了脸色,“你、你想要做什么?”
萧潜恶劣地笑了声,“母后猜猜儿臣想做什么?是像对待姜昭仪那样对母后还是其他新鲜玩意呢?”他刻意加重了“新鲜玩意”四个字。
“不,你不敢的,哀家是太皇太后,你怎么敢?大臣们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萧潜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嘴角勾了勾,微抬下巴:“哪又有什么关系?谁要是敢阻挠,朕就杀了谁,母后不是已经知道朕的狠辣了吗?”
太皇太后这下彻底失了心神,直接“晕”了过去,然而萧潜并没有就此打住。
怪就怪在她一开始说他的母妃,还故意把小五说成是“见不得人的玩意。”
“太皇太后不必着急,朕还没说完呢?你要不要猜一猜长安的姜家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假装晕倒的太皇太后,口吻淡薄,“不如让朕猜一猜吧,这个时候大约禁军和大理寺早就到了姜府,姜国公和姜夫人,以及你的哥哥弟弟们应该都已经下了天牢。”
太皇太后根本沉不住气,虽然没有睁眼,但是眼珠子忍不住转动,萧潜看了,只剩一声笑。
“两年前有人状告姜伯爷侵吞百姓田产数百亩,不过这事到后来竟然不了了之,事情上都没能上传到长安。想必太皇太后为了给你的弟弟遮掩花了不少功夫吧?”
“姜侍郎,太皇太后的侄子。一年前和人在平康坊争执,隔天,和他争执的那人和妓|女一起死在了床上。太皇太后应当还记得吧?”萧潜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椅子扶手。
想起了就随意说一两件事情,一起平淡,有时候甚至还会有笑意。
只是这一声声叩在扶手上的声音却像是大锤子一般狠狠地砸在太皇太后心上。
她脸色越来越差,装晕也装不下去了,厚着脸皮“悠悠转醒”。
“你是真的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萧潜抬头,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衬得他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可惜一张口,就让太皇太后心里抱着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是太皇太后不把天家放在眼里,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这时,国公夫人也找到了,除了有些虚弱以外,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定国公迎了上去,萧潜看了一眼,侧头继续对太皇太后说道:“这一次就委屈太皇太后回长安了,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姜家人最后一面。”
说完,他起身拢着大氅走了出去,丝毫看不出身体有什么问题。
*
斐文静得知阿娘被太皇太后软禁的时候,萧潜已经在去往江东的路上,即将到达江东了。
因而,等到斐文静不管不顾地赶到江东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幕。
“阿耶阿娘,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回来了?”一开始定国公和夫人并不知道斐文静已经离开了长安,所以在太皇太后下令要将斐府围起来的时候,甚至抓走了国公夫人的时候,他们都不曾反抗。就是因为他们害怕斐文静已经被太皇太后控住了。
直到萧潜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原来斐文静已经离开长安这么久了。
“离开皇宫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擅自做主,都不告诉我们?”
斐文静依偎在阿娘的怀里,闻言鼻子一酸,直接哭了出来,“我就是担心这次的情况,要是被人知道了,阿耶和阿娘肯定会受到牵连。可是……可是我明明隐瞒地这么好,怎么还是让她知道了。”
“好啦好啦,不说了小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就好好待在家里,谁都不敢欺负你。”
斐文静却始终不能静下心来,“是不是他,只有他知道我离开了长安,也只有他会告诉太皇太后……”
他指的是萧潜。
斐文静想了一圈,心底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名字就是萧潜。
他是唯一一个既知道她在洛阳,又想她回长安的人,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你是说谁?”国公夫人问道。
斐文静眉头微蹙,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女儿怀疑是圣人,只有他知道我离开了长安。”
国公夫人无奈地笑了声,食指在斐文静额头上轻轻一点,“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
斐文静嘟着嘴,“阿娘!什么意思嘛?”
这时定国公这才说,“你以为太皇太后要针对我们,我们能安全无虞?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斐文静一愣,“那……”
“要不是圣人,你阿娘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可能公然反抗天家的。这一次,多亏了圣人及时赶到,你阿娘才得以平安。恐怕姜家要遭殃了。只不过圣人不让我们告诉你是他救了我们,但是也不知怎地你竟然怀疑圣人,那我也只能悄悄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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