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好吃的蜂蜜茶能解酒,老太爷也不愿意喝酸涩的香橙汤。
显荣把蜂蜜柚子茶拿来后谢尚亲自要了三个茶盏,然后各舀进两勺蜂蜜柚子茶后兑了温开水分捧给老太爷和谢子安。
老太爷端着茶杯一提鼻子立就嗅到一股子比香橙汤的更香更甜更沁人心脾的甜蜜柚子香。
老太爷不觉点点头,又把碗拿远一点细瞧,只见茶汤色泽金黄,里面浸泡的橙红柚子皮、雪白柚子肉新鲜得跟树上刚摘采下来的一样诱人食欲,远不似香橙汤底黑漆漆的面貌可恨。
嗅过茶香,赏过茶色,老太爷方把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便禁不住一连夸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闻言正倚靠谢福以口舌品鉴柚子茶甜香的谢子安慢慢咽下口里的茶水后一边回味一边缓缓点头道:“色、香、味都好,确是好茶!”
谢尚得了老太爷和他爹的夸奖心中得意——茶虽然是媳妇做的,但用在解酒一途,却完全是他的主意。
如他媳妇所言,他就是个天才!
谢尚嘴里只谦虚说道:“太爷爷,爹,我媳妇做的这个蜂蜜柚子茶虽说味道还行,但也当不了类似茶圣陆羽‘三声好茶’这样的夸奖吧!”
茶圣陆羽品尽天下名茶,著《茶经》,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
陆羽擅诗,但对于生平以为最好的茶却无诗能歌,只赞得三声“好茶”——至此传说中世间最好的茶便就是“三声好茶”。
对于谢尚以退为进式的自吹自擂,老太爷心知肚明,但一点也不以为忤。他好脾气地笑道:“‘三声好茶’虽是传说,现实里并没人见过。但你媳妇做的这蜂蜜柚子茶却是能当得是醒酒茶里的‘三声好茶’!”
听了老太爷的夸奖,谢尚越发得眉开眼笑。他下意识的看向他爹谢子安,想让他爹也夸夸他,但眼见谢子安双眼迷离,昏昏欲睡,困倦得厉害。谢尚便自觉地闭上了嘴,不去吵他爹睡觉。
老太爷看见却立叫了起来:“谢福,赶紧地扶子安坐起来。这喝了蜜茶不漱口如何能睡?没得牙疼!”
“如眉,赶紧地叫人送漱口水来!”
谢尚……
其实,漱口水丫头们早送来了。谢福依言扶起了谢子安,谢子安困得厉害,但拗不过老太爷,只嘀咕着“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不甘不愿地漱了口方才得安身躺下。
别看老太爷八十四了,但耳朵一点不聋,当下把把谢子安的嘀咕听得一个清楚明白。不过老太爷听了也只装没听见——俗话说“见好就好”。他犯不着和子安这个孙子较气。尤其在他不甘愿,但还是得乖乖照做的时候。
看谢子安睡下,老太爷又嘱咐谢福:“谢福,大爷不在我跟前时便就得靠你照看了。大爷打小就爱吃甜,这没啥不好,但有一样,你得记得一定要提醒他睡觉前漱口……”
谢福诺诺地低头垂手地听着,心里却只觉好笑。
老太爷平时话少,但一喝酒就爱唠叨他家大爷,而他家大爷平时也都老成持重,但一到老太爷跟前就各种孩子气,他祖孙俩个就跟戏里的周瑜打黄盖似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这些下人除了白陪着,还能咋样?
老太爷年岁大了,加上午席又着实多喝了两杯酒,一时乏了,便也在炕上和谢子安并排躺下。
谢尚不想睡觉,但他看老太爷和他爹都睡了,没人理他,他想了想便让谢福搬走了他爹和老太爷间的炕桌,自己挤在两个人中间也躺下了。
谢福见怪不怪。他接过柳姨娘让人抱来的被子抖开,给谢子安和谢尚盖在身上,然后又嘱咐儿子显荣好好守着,方才退出屋去吃午饭。
早起忙到现在,谢福还没得暇吃午饭呢。
老太爷起居有度,午觉向来只歇半个时辰。
炕上睁开眼,老太爷听到枕边的呼吸,抬眼看到谢尚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笑。
到底是他带大的孩子,老太爷心中得意:知道跟他亲。瞧瞧亲爹就在旁边,却还只挨着他睡!
自得了好一刻,老太爷打了一个哈欠,感受到嘴巴里没有往常的酒臭,老太爷忍不住再感叹一回谢尚媳妇做的蜂蜜柚子茶不错。
显荣看到老太爷起身的动静,赶紧唤了门外的丫头,然后方悄声走近炕来。
看到显荣,老太爷抬手示意他轻声,不要吵醒谢子安和谢尚。显荣会意,自服侍老太爷起身穿衣。
一时,柳姨娘端着茶进来。
老太爷看送过来的茶是蜂蜜柚子茶,而不是可恨的香橙汤,便就罢了。喝半盏茶,老太爷随手拿起炕头的一本宋人笔记翻看,顺带等两个孙子醒来。
谢子安这一觉睡到傍晚才起。刚坐起身,不想谢尚立马回身扑过来叫道:“爹,救命,我快输了!”
谢子安扫一眼旁边炕桌上的棋盘,抬手掩下一个哈欠,不以为意道:“输就输呗,难不成凭你还想赢老太爷?”
谢尚回道:“爹,我不是还有你吗?”
谢子安听着有理,方定睛看棋盘。
老太爷不乐意了,敲桌道:“观棋不语啊!”
谢子安眼皮不抬地回道:“上阵父子兵!”
老太爷……
看到云氏和红枣来请安,老太爷从棋盘上撩起眼皮来笑道:“子安媳妇,子安这才刚起。这被窝里刚出来的热身子现在家去,难保不会受凉。”
“如此,晚饭你和尚儿媳妇便在这里用吧,等饭后再一起家去。”
老太爷开口,云氏自是答应。何况天确是凉了,老太爷如此安排确实是为谢子安打算。
谢子安则抬头问道:“老太爷,我一家子留这儿吃饭,真的方便?”
老太爷笑:“你问如眉?她刚去流光院跟知微一家子过节去了。”
如此谢子安方才没话。
头一回在五福院吃晚饭。谢尚一入座就笑了。
“炸鹌鹑!”谢尚欢呼道。
老太爷注重养身,日常饮食清淡,厨房每天不是清蒸就是白水,酱油都少用,更遑论起油锅了。
谢子安见状也禁不住笑了,他就喜欢吃炸鹌鹑。
老太爷却矜持道:“午饭喝了酒,晚饭就得喝粥清肠胃。这盐炸鹌鹑就粥倒也罢了!”
红枣看那一大盘子炸鹌鹑足有十来只,心说连她在内,才五个人吃饭,她怎么着也能分到一只解馋吧!
柳姨娘不在,云氏便负担起伺候老太爷饮食的责任。她刚取一只鹌鹑,便听老太爷道:“子安媳妇,这鹌鹑你只给我撕两条腿罢,然后你和尚儿媳妇也都坐下吃饭。”
云氏笑着答应,果依言给老太爷撕了两条腿子肉,由红枣捧给老太爷。
红枣刚刚坐下便看见显荣又夹一只鹌鹑。
这就吃完一只了?红枣下意识地看向谢尚,却见他正在啃鹌鹑翅膀,面前的碟子里还有拆开的半只鹌鹑。
吃个鹌鹑还带流水线作业?红枣也是叹为观止。
云氏看红枣只看谢尚吃自己不动筷子,想起早晌蟹黄重阳糕的事,便夹了一只鹌鹑放到红枣碟子里,笑道:“尚儿媳妇,尚儿有小厮们伺候,你管吃你的。”
红枣看云氏给自己整只鹌鹑,而她自己面前碟子里却是老太爷要去两条腿的半只,心里有些感动:婆婆不是妈,能做到这个份上,云氏真心可以了。
第264章 成家立业(九月初九)
俗话说“天上飞禽,鸽子鹌鹑”。这话的意思就是天下飞鸟中最好吃的肉就是鸽子和鹌鹑。
油炸鹌鹑个头虽小,一只还不及红枣的巴掌大,但被热油炸得骨酥肉嫩,香脆得连细骨都能嘎嘣嚼碎咽下——红枣吃完一只,不自觉地立又自夹了一只。
鹌鹑夹到碗里,红枣看谢子安和谢尚犹在啃鹌鹑,而盘子里鹌鹑却所剩无几不觉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云氏。
云氏见状便伸筷子也夹了一只——鹌鹑有药补作用,是老太爷的家常菜。云氏素知男人和儿子的食量,知道盘子里的鹌鹑尽够了。
看婆婆也吃,红枣放心了,低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老太爷在主座不动声色的瞧着。
自红枣进门以来,老太爷每回见面都有留心红枣——红枣天生富贵面相,万里无一,以致老太爷每每担心自己眼花,从而看错了,解误了,害了谢尚的终身。
如此悄悄观察了半个月,老太爷反复细审,总算是去了疑,然后不免又忧心谢尚自身福德是否能与红枣相配,两个人能有缘携老——世事无绝对,即便谢子安先下手为强为谢尚早娶了红枣,但他还没瞧透两人间的“定数”和“变数”,便还不是放心时候。
看红枣和谢尚一样喜欢吃炸鹌鹑,老太爷不觉点了点头,心说能一口锅里吃饭,倒是有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意思了。
一只鹌鹑有一两多肉,红枣人小,两只鹌鹑下肚,然后再加一碗香梗粥便就差不多饱了。
放下碗,红枣看着一桌的菜肴,心里不禁升起一点小后悔:桌上好几样菜,她都还没尝过呢——刚刚蛮好只吃一只鹌鹑,如此便能空出肚子来尝尝别的菜了。
真是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