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礼与前面的纳名礼、问名礼一样,都是李满囤先收礼。这一回的纳吉礼,谢家在送了李满囤酒、茶、糖、瓜、布、绸、茶、金、银外还加了两对对粉彩瓷花瓶和两对红釉摆瓶。
李满囤照上回一样回了礼,然后又拿来先前压在香炉下的庚贴交给洪媒婆。
洪媒婆打开庚贴看后确认无误便将庚贴放进谢福拿来的龙凤描金双喜红漆匣子,谢福合上匣子后并没有交还给洪媒婆,而是捧在了自己手上。
李满囤家回来,谢福一马当先地捧着匣子去了青云院。
“回来了?”看到谢福进门,谢子安随手丢下了手里的耄草。
见状谢福赶紧走过去把匣子摆到了谢子安的面前,然后又打开了匣子。
谢子安拿起庚贴,看到里面红枣的八字和印象中一样,方点了点头,然后便留意到字迹的娟秀,不觉笑了笑——红枣的字又进步了!
把庚贴放到书院正堂几案的香炉下,谢子安亲点了三支香插入香炉,然后掐了个太极诀放在额头双目微闭祷告。
一时祷告完毕,谢子安放下手,转过身来便看到屋檐上空电光一闪,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哟?”谢子安的眉毛扬了起来:“穷风富雨!”
“看来尚儿媳妇的财运不一般啊!”
不过,现在都是他家的了!
谢福垂手听着,心里却说:大爷哎,过去这些年也就红枣小姐从您兜里掏到了钱——就她这财运,还用您说吗?
对于谢子安使谢福劫走本该由洪媒婆送到明霞院上房堂屋的庚贴,云氏也是无奈,只得含糊盖过此事,细问洪媒婆其他事项。
正说着话呢,不想这艳阳高照的天空却哗哗地落下雨来!
云氏心里一跳,正欲说话,却听那洪媒婆已然笑道:“水到财到,这李家姑娘的庚贴才一进门,这财水跟着就来了。如此老身就要恭喜大奶奶了……”
闻言云氏笑笑,使了个眼色给陶氏,陶氏心领神会立拿了两锭银元宝来洪媒婆,洪媒婆见状自是喜不自禁……
时谢尚正在五福院的书房里跟谢老太爷学画竹。听到雨声,谢尚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便看到前廊地上的阳光。
“太阳雨,太阳雨!”谢尚立刻丢笔叫道:“太爷爷,太阳雨!”
“有虹吧?太爷爷,您快看看,今儿这个太阳雨能有虹吧?”
谢尚想看天虹许久了,但奈何天不遂人愿,至今还没瞧过!
“难!”谢峰抬头看看天,然后捋着胡子摇头道:“我先前看见虹都是在傍晚时候,现才是早晌!”
“这样啊——”想看彩虹的谢尚失望了……
送走洪媒婆后,李满囤收礼。红枣瞧到礼物中的花瓶,便拿出一对富贵满堂花样的粉彩花瓶来摆到堂屋的长案上,立便觉得蓬荜生辉,整一个屋都长了富贵气!
李满囤见状也颇为惊奇。他打量两个花瓶许久,然后告诉他妹李桃花和红枣道:“这个什么花瓶我在城里见过。当时我看到这样的瓶子搁在货架上一对一对的,也不知有什么用。”
“问伙计,伙计说是买回来插花用的。咱们家就红枣喜欢没事揪两只花来家搁那钵头里养着,然后我便想着家里有的是钵头,倒不必再买,所以便没买!没想到,这瓶子分开摆在家里和摆在货架上时完全不同,竟是挺好看的。若是早知如此,我一准买两个花瓶家来——即便不插花,只干看着也是极好看的!”
李桃花看着花瓶也是一阵艳羡。
“哥,”李桃花道:“你别说,这花瓶一摆,这堂屋立就感觉不样了。”
“只这瓶子不知道贵不贵,不贵的话,我也买两个家去。”
“贵,”李满囤肯定地点头道:“我上次在城里问过,得两三百文一对呢!”
两三百文,李桃花看着案上的花瓶搁心底盘算:虽说不便宜,但也不是完全的负担不起。等今年枸杞下来得了钱,她也买两个摆家里堂屋。
日头下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小半个时辰,雨水便渐渐地停了。谢尚迫不及待地跑出屋把东南西北的天空抬头张望了一遍,结果啥也没见着,只得泱泱又回了屋。
谢子安眼见雨停,也走出了屋子。谢福不知就里,赶紧跟上,然后便一直跟到了天香院。
谢家十三房,每房都一个院子。谢家大房这个院子因种了许多的牡丹,得名“天香院”。
天香院的主院现住着谢子安的爹谢知道。不过现谢知道到隔壁赤水县做县令去了,临走前带走了后院一众女眷和三个小儿子谢子平、谢子俊和谢子美。
不过前两天谢子安使谢福给他爹送送了信,故而谢子平、谢子俊和谢子美三家人捧着他们的娘,谢子安的继母吕氏昨儿家来了。
第187章 入乡随俗(六月二十二)
“太太,大爷来了!”
听人回说谢子安来了,正和儿子们说话的吕氏脸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便站了起来,然后方道:“快请!”
吕氏原是谢子安的娘杨氏怀了谢子安后替丈夫谢知道纳的良妾。故而即便吕氏正位多年,但在面对谢子安这个元配嫡子时都还是心气不足,端不出正房太太的款。
见状吕氏的三个儿子谢子平、谢子俊、谢子美也各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母亲一起迎接谢子安这位异母兄长。
眨眼间,谢子安大步走了进来。
谢子安走到吕氏跟前站住,拱手道:“父亲,安!”
“老爷,安!”吕氏应道。
如此谢子安方才与吕氏拱手道:“太太,安!”
“安!”吕氏点头答应后在旁边丫头春兰的搀扶下重新坐下,笑问道:“大爷,您这一向可好?”
“劳太太挂心,”谢子安嘴里敷衍,眼睛却转到谢子平兄弟三个身上,看得三个人头皮发紧,赶紧拱手道:“二哥,安!”
谢子安的兄弟排行其实是老二——他上头原还有个大两岁的哥哥,但可惜只长到九岁便夭了。
“老三、老四、老五,”谢子安还了半礼后笑道:“跟太太都一路辛苦了。”
成年后谢子安因为掌家的缘故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谢大爷”,但谢子平兄弟在人口中还是按照他们的实际排行被称为“三爷、四爷和五爷”。
“坐,都坐下来说话!”谢子安反客为主地招呼兄弟坐下,然后自坐到最上首的椅子上。
吕氏含笑看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
“尚哥儿娶亲的事,”谢子安开门见山道:“想必太太和你们都已知道了。”
“过小定的日子就在六月二十六。到时,老三家的允青、允芳、允茂,老四家的允怡和允愉,老五家的允思同着尚哥儿去过礼,其他似允荣、允慎这些年岁还小的这回就别去了。这人多手杂的,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
谢子平兄弟听到谢子安点名赶紧都点头答应。谢子安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尚哥儿媳妇的娘家是庄户人家,家里习俗和咱们不大一样。”
“似咱们家孩子平时都任性惯了,这到了人家家里下礼可都要记得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不然若是只管和在家时一样咋咋呼呼、毛手毛脚,没得招人笑话咱们家孩子没规矩!”
吕氏……
谢子平三兄弟……
说到任性,不讲规矩,谢子安若是自称第二,这谢家大宅里就没人能称第一——谢老太爷虽然和气,但官威大。他近百子孙里,敢对他拍桌子的,至今也就谢子安一个,其他人,连装疯卖傻试试的胆儿都没有!
对于任性这件事,即便是现在谢家人见人怕的小魔王谢尚,那也得给他爹让位。
不过,谢子安历来都是个丈八烛台——照人不照己的性子。故而他说完话后便理直气壮地看着谢子平兄弟三个等他们表态。
谢子平今年三十五岁,就小谢子安一岁。
因为年龄相近,谢子平由小到大没少受谢子安欺压捉弄,故而一看到谢子安手拿折扇敲打另一只手手心的动作便条件反射地点头道:“二哥教训的极是!”
谢子安点点头目光移向其他两人,谢子俊和谢子美见状自也是赶紧表态——二哥,您说得对!
目的达成,谢子安便告辞走了——他还得再跑十二房邀人呢。
所以,谢子安顶着日头便走便恨:他爷没事干啥给他生这许多叔叔?真是要晒死他了!
直看到谢子安的背影完全转过了院门前的影壁,谢子美方才冷笑道:“哼,他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又没人拿刀逼他,明明是他自己抽风要给尚哥儿明媒正娶一个乡下丫头,偏还不许旁人看低对方——他也就是能管着咱们,我不信他还能管得了外人怎么说?”
吕氏……
闻言临座的谢子俊立掐了谢子美一把。谢子美受疼正要瞪眼,然后便看到谢子平也在对面瞪他,立时反应过来——他娘娘家也是庄户,且先前还做过妾。
谢子美自悔失言,不敢再说。谢子平眼角余光瞥着主座的吕氏,轻松笑道:“你管二哥给尚哥儿娶谁?二哥那人,你还不知道?想一出是一出——他的事连爹都管不了,咱们又哪里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