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垂眸,许久之后轻轻应了一声:“好。”
“那、那我扶您出去,我们今日在院中用膳如何?”扶云精神一震。
季听抿了抿唇:“先不急用膳。”
“那、那要做什么?”扶云不解。
季听平静的看向他:“你叫上褚宴和与之,同我去一趟偏院。”她的眼底黑沉沉的,叫人猜不出她的心思。
扶云茫然的答应下来,搀着她往偏院去了。
一刻钟后,她坐在偏院的石桌前,看着面前的申屠川淡淡开口:“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要和离?”
扶云愣了一下,接着震惊的看向申屠川,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牧与之拉住了。然而牧与之拉住了他,却没能拉住褚宴。
“你要和离?”褚宴冷声质问。
申屠川面不改色:“是。”
话音刚落,褚宴便抽出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褚宴,放开他。”季听平静的吩咐。
褚宴冷着脸看了申屠川一眼,面无表情的把刀收回来。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就此和离……”季听以为自己能很冷静,然而话说到一半时,她的唇便开始微微发颤,只能停下来平复片刻,再淡淡道,“哪怕你跪下求我,本宫也不会再要你。”
申屠川跪下,对她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殿下。”
季听静了下来,许久之后看向牧与之:“拿纸笔来,本宫要写和离书。”
“是。”牧与之应了一声,立刻去了书房。
旁边的扶云没了人约束,立刻红着眼眶质问申屠川:“殿下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和离?”
申屠川不语。
“你爹娘走了,你心里难受,我们也不好受,可这跟殿下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迁怒于她?”扶云怒极,“你知不知道,殿下她因为你……”
“扶云。”季听打断他。
扶云不甘心的闭上嘴,没有把话说完。申屠川眉眼微动,想知道季听为他做了什么,只是抬头对上她冷清的眉眼时,便没有再问。
牧与之很快拿了纸笔过来,季听就着石桌将和离书写了,又在上头盖了自己的印章,这才让牧与之交给他。
“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季听淡淡道。
申屠川接过来时,手指微微颤抖,匆匆一瞥后折好收起:“回殿下的话,并无不妥。”
“既然没有不妥,你便自己去交给户部,他们自是知道该如何处置,”季听说着,将手上玉镯取了下来,又从怀里取出一枚私章,“这些东西,你也都拿走吧。”
“那是家父家母赠与殿下的,殿下收着吧,”申屠川撑着地面起身,踉跄一下勉强站稳,“若无旁的事,草民先行告退。”
说罢,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朝院门口走去,一步一步的离开这个他心心念念要来的地方。
“站住。”季听轻启朱唇。
申屠川停了下来:“殿下还有何吩咐。”
“记住了,此次和离并非是你提出的,而是本宫提的,”季听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很快垂下眼眸,“是本宫不要你,而非你不要本宫了。”
“……是。”
“还有,”季听淡漠的盯着自己近来没染蔻丹的指甲,“若你就这么走了,本宫觉得不太有面子。”
“殿下打算如何?”申屠川问。
季听看向褚宴:“给本宫打。”
褚宴愣了愣:“殿下……”
“留一口气就行。”季听眼底没有半分不舍。
褚宴回过神后,冷冷的应了一声,上前去一拳砸在了申屠川脸上。申屠川的唇角瞬间破了,脸也被打得偏向一边,褚宴再补一脚,他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褚宴看着颓败的他,突然下不去手了,拳头握了几次都松开,最后冷冷的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和离书还我,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申屠川没有反应,显然不愿这么做。
“你让我觉得恶心。”褚宴一字一句的说完,便叫来几个家丁,家丁们手执长棍,毫不客气的打在申屠川身上。
院子里充斥着棍子砸在身上的声响,虽然不刺耳,却叫人坐立难安。扶云起初还在怨恨,慢慢的看到申屠川衣衫被血染红,也开始不忍心了。
他急切的劝季听:“殿下,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死了……”
季听不语,只静静的看着申屠川。
扶云又劝了几次,见她一直不听,最终咬咬牙,冲过去制止他们:“都不准再打了!”
家丁们闻言立刻停了下来,扶云急切的去探申屠川鼻息,探出还活着后松一口气。
季听终于缓缓开口:“你们几个送他去医馆,就用平日搬东西的推车,免得脏了本宫其他马车。”
“是。”
几个人拖死狗一般将申屠川拖起来,他一脸的血,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却还是努力看向季听。季听静静的别开脸,不肯和他对视。
申屠川很快被拖走,偏院里再次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季听才缓缓道:“这个院子封起来,日后都不准再用。”
“……是。”扶云低低的应了一声。
季听想了想,似乎没别的可说了,便起身想要离开,结果刚站起来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就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牧与之。
“殿下,你醒了?”牧与之温声问。
季听沉默一瞬:“他怎么样?”
“我问过医馆的大夫了,他的伤虽然重,但并未伤及性命,休养一段时日便能恢复如初。”牧与之回答。
季听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了。
牧与之静了片刻:“殿下让人用推车送他就医,不少人都目睹了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如今外头议论纷纷,殿下先前博得的痴情名声,算是半点不剩了。”
季听闻言轻笑一声:“都和离了,不管怎样这名声都不会有了。”
“殿下为了他,可真是煞费苦心。”牧与之定定的看着她。
季听不说话了,静了片刻后道:“将近来一直照料我的大夫叫来吧,我有话要同他说。”
“是。”牧与之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一刻钟之后,大夫走了进来,看到季听后小心翼翼的跪下:“殿下可是打算用药了?”他自从来了京都,就一直备着滑胎的药物,只等季听一声令下。
季听静了许久:“不用。”
“啊?”大夫茫然的看向她。
季听眼眸漆黑:“本宫要留下这个孩子。”
大夫愣了愣,回过神后急忙要劝,然而季听打断了他:“你不必再说,本宫主意已定,你只管尽力保住他便是。”
大夫张了张嘴,最后认命的跪下:“……草民遵命。”
季听轻轻抚上小腹,那里如今一片静谧,可她却总觉得,有个小东西在回应她的抚触。
第131章
长公主府的大门已经关了足足两月了,漫长的夏日终于过去,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门前的石板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也没见有小厮出门打扫,京都城中对此议论纷纷。
“长公主这次擅自领兵剿匪,怕是把皇上得罪惨了,都被关两个月了,还没被放出来。”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皇上的惩罚早就结束了,是长公主自己不愿意出门,跟皇上较劲呢。”
“哦?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皇上给了前驸马翰林院的差事,她觉得损了她的颜面,所以才气得闭门不出。”
“咱这位长公主殿下可真是,喜欢人家驸马的时候,就差把全副身家都给出去了,不喜欢了,就一顿打撵出来,还不准皇上给个差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不是么,原先还以为她是多重情重义的女子,如今一看,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们在议论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角落里,里面坐着的人将他们的话尽数听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小厮捧着热腾腾的油纸包上了马车,车夫便驾着马车走了。
马车穿过闹市来到长公主府的后门,等里头的人开了门后进去了。一直在马车里坐着的扶云拿起油纸包,怒气冲冲的往主院去了。
季听正躺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看到他后立刻坐起来:“买回来了?”
“嗯!”扶云沉着脸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纸包因此散开,露出里头一颗颗色泽诱人的炒栗子。
季听咽了下口水,自己捏了一个熟练的剥开,吃到嘴里后才满足的叹息一声:“馋死我了。”
“殿下!都这种时候了,您怎么还吃得下去!”扶云怒问。
季听斜了他一眼:“都说了让小厮去买就行,你非要跟着去,现在听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不高兴了吧?”
“原来您也知道外头在说些乱七八糟的啊?那您怎么就不解释呢?分明是申屠川自己提的和离,怎么到最后您却成了负心人?”扶云气哼哼。
季听叹了声气:“即便我们去解释,也得有人信啊,当没听到多好,也省得总为此烦忧,等到日子久了,便不会再有人记得此事,老百姓的记性没你想的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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