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疯女人又冒犯殿下了?”扶云一听到张贵妃的名号,顿时如临大敌。
季听失笑:“没有,只是话家常而已。”
“同那疯女人有什么可说的,谁不知道她脑子有病,见着殿下就跟斗鸡一样?”扶云不高兴的为季听捶腿,一边捶一边抱怨,“该不会是殿下上辈子挖了她的祖坟,她这辈子来报仇了吧。”
“是吗?”季听想起张贵妃局促的模样,不由得浅浅一笑。
许久之前自己也和扶云一样讨厌她,每次同她对上,便是针锋相对,可谁能想到,她人生最后那段被囚禁在宫中的日子,唯一会照顾她、会替她求情的也是张贵妃。
最后张贵妃因为一直求情惹恼了季闻,在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贬为庶人,同她这个所谓谋逆的犯人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两个人被关得无聊,便聊了许多事,她才知道张贵妃为何与自己作对。
“当初我哥嫂为求富贵,要我给一个傻子做童养媳,我气得投湖,是您将我救了起来,以长公主的名义训斥他们一通,保了我之后七年的安稳,您说女子当自强,要我争气,待再相见时,您必将亲自迎我,可当我费尽心机成了您胞弟的侍妾后,您却不记得我了。”
张贵妃那时眼眶通红,显然有无尽委屈:“您说我是特别的,所以才优待我,可我后头瞧着,您对谁都优待,我期盼了七年的再相见,您却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讨厌死您了。”
季听那时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这算是……因爱生恨?
“殿下,你笑什么呢?”扶云疑惑的打断季听的回忆。
季听回神,笑了笑道:“在想‘因爱生恨’这个词,归根究底或许还是爱。”
扶云看了她一眼,更加疑惑了。
季听舒展一下身子,对他道:“突然想吃糖炒栗子了,待会儿我们去买吧,多买一些备着,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的大门就不开了。”
扶云愣了愣:“为何不开了?”
“因为你家长公主殿下忧思成疾,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季听风情万种的扫他一眼。
扶云还是不懂,他家殿下分明好好的,为什么会‘忧思成疾’,不过他也不是一定要懂,既然殿下要装病,他就只管配合好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长公主府始终大门紧闭,季听更是连朝都不上了,外头各种说法都有,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长公主病了。
“确定是病了?”申屠川垂下眼眸,半张脸没入阴影中,叫人看不透。
老鸨瑟瑟跪在地上:“回主子,长公主府闭门不见客,平日只有丫鬟会出门倒药渣,属下查验过,那些药渣是安神汤的配方。”
“她鲜少有睡不好的时候,如今要用到安神汤,应是病了。”申屠川眉头微蹙,眼底尽是忧虑,“为何会病?”
“属下打探过了,殿下是十五那日从宫里出来时病倒的,据宫里的人手说,殿下那日在宫中用膳,张贵妃带了自己的娘家侄女来,还说什么,说什么……”老鸨不敢说了。
申屠川看向她:“说了什么?”
“要要请皇上为您和她娘家侄女赐婚,不知殿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病下的。”老鸨小心道。
申屠川眼神微冷,手背青筋若隐若现。
老鸨见状,更加谨慎了:“这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测,算不得……”
她话没说完,申屠川便已经起身往外走去,她愣了愣,急忙要跟上。
“不准跟。”申屠川冷声道。
老鸨忙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一步。
天色已晚,长公主府由于多日未开大门,门上两只灯笼里便没有添油,此刻整个门头都黑乎乎的。
然而院内却是灯火通明,一大帮子人围着篝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玩闹,府中八位厨子乐呵呵的穿肉弄菜,烤出一盘盘鲜嫩滴油的吃食。
季听坐在奴才们从屋里搬出来的太师椅上,笑着看他们玩闹,时不时抿一口清茶。
正和人打闹的扶云见她一个人坐着,立刻端着一盘刚烤出的肉串跑来了,蹲在她的膝边道:“殿下晚膳都没怎么吃,就别喝茶了,该多吃些东西才是。”
“吃得太多,晚上睡觉是要不舒服的。”季听随口说着,却还是给面子的伸手去拿。
扶云急忙往后退了两步:“殿下今日穿的这身裙子,是蚕丝勾花的,若是弄脏了就只能丢掉了,怪可惜的,您还是别动了,扶云伺候您。”
“……不过是吃点东西,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了?”季听失笑。
扶云也跟着笑,却还是将肉串用筷子别到盘子里,再用锦帕虚托着,小心的送到季听嘴边:“殿下,啊——”
季听嗔怪的看他一眼,但到底是配合的张嘴了,扶云喂了她一口,外焦里嫩的口感一出来,她的食欲顿时被勾了起来。
“扶云就知道殿下会喜欢,快多吃些。”扶云笑眼弯弯,开始认真投喂起来。
季听为了让扶云方便些,便倾身向前,两个人的距离突然拉近了许多,从远处看,有点像抱在一起的样子。季听刚坐好,就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庭院中某个黑暗的角落。
“殿下怎么了?”扶云疑惑的问。
季听蹙了蹙眉:“没事。”总觉得方才好像被谁盯着看了一般,但仔细想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殿下,您上次借我的话本我已经看完了,下半部今晚能借我看吗?”扶云殷勤的问。
季听斜了他一眼:“什么话本叫你看完,都变得乱七八糟的,不是弄上糕点沫,便是滴上灯油,你觉得我还会借你?”
“扶云保证这次会小心点!”扶云忙道。
季听轻嗤一声,显然不信。扶云一脸哀求的撒娇,跟她赖了半天都不见她改变主意,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扶云待会儿同殿下一起回房,看完之后再走,殿下盯着扶云,扶云总不敢弄坏殿下的话本了。”
季听一想,这也是个法子,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扶云乐得赶紧又伺候她吃了些东西,便同她一起回房了。
庭院里依旧热闹,但季听住的主院却寂静无声,留守的丫鬟婆子行事规矩,走路也没什么声音。
季听和扶云回了寝房,便将门给关上了,寝房里的灯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熄,熄了不久扶云便从里头出来了,一边揉腰一边将门从外头关上,这才睡眼朦胧的离开。
他走了之后,寝房门正对着的花圃似有身影掠过,接着再次回归寂静。
风月楼,天光即亮之时,三楼尽头的房间中发出一阵剧响。
老鸨急匆匆赶了过来,却看到一地狼藉,和狼藉之中面无表情的申屠川。
作者有话要说:
申屠:我常常因为想得太多而自己气自己
第10章
因为前一晚扶云在自己这里耗了半天,季听翌日便起的晚了,从寝房走出来时已是晌午,正遇上褚宴沉着脸带着侍卫四处查探。
她顿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殿下,卑职昨晚发现有贼人潜入,便带人彻查守卫上的漏洞。”褚宴走到她面前抱了下拳。
季听眉头微蹙:“能潜进长公主府的绝不是一般小贼,府中可有少了或多了什么东西?”
“回殿下,卑职已经彻查,一切如常。”褚宴冷声道。
季听脸色微沉:“什么都没做便走了,是来不及做,还是本就不打算做什么?”
“卑职推测应该是后者,莫非是有谁沉不住气了,来打探长公主府的情况?”褚宴说完顿了一下,抱着刀嗖嗖的放冷气,“可卑职想不明白,有谁会派人来。”
季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季闻,但是仔细想了一下,季闻并非那种冒险的性子,而且她自认这段时间的表现天衣无缝,季闻不会贸然怀疑自己。
那会是谁呢?
她沉思片刻,朝褚宴招了招手,褚宴立刻上前。
“既然有人要试探,那便假戏真做,就当本宫是真的病了,叫奴才们都收敛些。”她淡淡叮嘱。
季听鲜少对他们用‘本宫’这个自称,褚宴眉头微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日起长公主府内便低调了许多,整日愁云惨淡的,好像季听真生了什么大病一样。这种日子持续了两三日,等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足了之后,她总算是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季闻出现时看到她,明显的怔愣一瞬,接着看到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不由得皱起眉头:“皇姐的病还未好全?”
“多谢皇上关心,臣已经没有大碍。”季听勉强屈身。
到底是是早朝时间,季闻也不好多问,只是简单叮嘱两句便开始商议正事,只是季听时不时晃一下身子,大有要晕倒的意思,他也总是分心,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出了几次纰漏。
由于季听晃晃荡荡,朝会很快就结束了,她往大殿外走时,不少文臣都对她露出打量的目光,虽然还是警惕,却多了一分探究,总的说来比起往日竟是要温和些的,倒是往常最和她交好的武将们,脸色都有些难看。
“别走啊,今日长安阁,本宫请诸位喝酒。”她含笑走进几个武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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