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九玄上武课,别说把自己当太女,压根儿不把自己当个人,毕竟像头野兽人家还得赞一句太女有血勇之气,被灰头土脸地按到泥里揍,那可真是……没法带兵了。
她知道羽焦明也是个尚武的,于是扔给他一把长刀,让他进来打打。
羽焦明正是半大小子的时候,遇到一帮子奔着把太女揍到泥里去的打伙,放开手脚,打得嗷嗷叫唤,开心!
这地方苦归苦,但尽兴,畅快!
他打了一会儿,热得满身是汗,把衣服脱了,打赤膊。野战军看到二皇子的衣服一脱,胸脯露出来,那也是结实有力的,不是弱鸡,于是又上来陪着他嗷嗷地一通打。
羽九玄不能打赤膊,但包面的皮裘披风全脱了,仅着里面的劲装,一身单衣,但搏斗打出满身的汗,再滚上泥,脏得像泥猴。
他们下了晚午课,各营的人回去休息。
因为操练强度大,大家容易饿,所以军中是四餐。早、中、晚、宵夜,伙食极好,每天的中餐和晚餐都有肉,早晚和宵夜有豆浆、包子、馒头、蒸糕等,包子都是肉馅或下了大油的菜馅的,伙食标准比羽翎军还高。
羽九玄回去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又吃了顿宵夜,又拿起望远镜上跳台观察下方。
羽焦明吃完宵夜,出来散步,见到她姐出门,刚想过去,忽然看到旁边钻出一个什长模样的年轻人,看到她姐出来,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那眼神就跟狗见到骨头……啊呸,他爹见到他娘似的,汪汪地就过去了……喊着元儿,就过去了。
据传言哈,太女的五百亲卫,那都不是选亲卫,那是为了把心上人捎带上。他的心上人在亲卫选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连胜三十场,为了能够选进去,那是豁出命,以全胜无败绩打入五百亲卫第一名。
羽焦明还以为云驰怎么也得升到校尉了,却没想到还是个小什长。
云驰走到羽九玄身边,站在三步外,抱拳行礼。他觉察到有视线看过来,扭头望去,见是一位头戴金冠身着凰袍的少年,赶紧远远地行了一礼。
羽焦明客气地拱手一回了一礼,转身,回帐篷。这个时候不适合去打扰她姐。不过,他回到帐篷后,还是撩开帐篷偷瞄了一眼,发现云驰长得是挺好看哈。能打,好看,有这两样够了!
在宫里,他还能找小金翅下下棋,商讨个生意经,算个账,兄弟俩合伙弄点投资,或者是被他们的亲爹押着补课,在山顶军营里,早早的洗洗睡吧。
羽九玄见到云驰,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招呼他,“跟上。”领着云驰往跳台去。
跳台这地方风大守卫严,除了羽九玄几乎没有别人过来,都快成两人谈天的好地方。羽九玄靠在栏杆边同云驰聊天的同时,不时拿望远镜看向下方,查看天屏关的动向。
两人都是聊些趣事。
云驰会跟羽九玄讲,他今天做什么了,手底下的人又怎么怎么气他了,然后让他收拾成什么样了,再不时地掏个小本子出来,找羽九玄给他补课。没办法,他小时候在山里,学的那点东西都是娘亲教的,待到巨木城贩兽皮起,发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猎了个獠牙虎,拜了个先生,学了算数和乘除法,觉得算账好用,待到了京城,发现自己学的那点字不够用,算数和乘除法也不够记账的。他是什长,管着下面的兵,还得管他们的吃喝拉撒,每天的开销都要记账,如果打仗,还得记军功。文化课要是差了,管人都难,影响晋升。
他娘在世的时候,家里什么都是娘说了算,爹跟他听安排就好。他随娘姓,村里人都笑话他,可他家本来就跟别的人家不一样。他家藏有金子,村子里的人有吗?没有!他遇到元儿,发现她家也是娘当家作主,都随娘姓。他爹有不懂的事,问他娘。他有不懂的事,问元儿,准没错!
羽九玄跟云驰聊了会儿日常,便又开始给他补上课,做买卖的教一点,她爹教的那些行军打仗的计谋略策教点,基本上就是讲到了,想到了就顺便讲了。
她发现居狼的御寒衣物似乎不太够,或者是还没发放到位。
今天下雪,气温骤降,夜里比入夜时又冷上几分,城楼上的士兵都聚到了火堆前,没再像往前那样分散开站岗和巡逻。
她自认保密做得好,但也得防着居狼对她用计,于是没有贸然轻举妄动,决定再看看。
她一夜没睡,站在哨台上盯着他们,从换岗、到调人,全都落在眼里。她居高临下,城里有什么,看得一清二楚。确定是正常防守,没有伏兵,且因为天寒而有所松懈。
云驰陪着她,见她一直盯着下方,没敢问是不是要出兵,但他入军营这么久,这些天也都听说了,下雪就没法打仗了。可军机大事,向来属于机密,他一个小什长不能轻易打听,于是,即使好奇也憋着,该他知道时,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雪过后,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到第二天便停了。风和日丽的,太阳出来后,雪化了,到处滴滴滴答答的,地上一片泥泞。
白天有太阳,很暖和,到傍晚太阳落山,天气又冷了下来,且比昨天还冷一些,呼出的气都开始泛白。
羽九玄白天补足觉,从入夜里分就开始蹲在哨台处。
云驰没来,羽焦明来了。姐弟俩一人一个望远镜,把居狼关下方来来回回反复看了又看。
半夜时,城楼上和城墙下的人都缩到篝火处,围着篝火东倒西歪。他们的姿势都变成缩成团冷得瑟瑟发抖的模样。距离过远,望远镜看得并不真切,不能确定他们的冬衣是不是还没调派到。
可他们穿着甲衣,哪怕里面的冬衣薄了,不站在近前也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羽九玄可是知道种棉花有多吃肥,要在短时间内把棉花种出来供得起大军新棉衣,至少在大凤朝境内,目前都只有她爹能办到。居狼即使能种出棉花……棉花价贵,贵族们根本不会在意冻死几个战奴,最多供给披甲人用。大部分时候应该是劣等皮袄加柴火过冬。按照以往的惯例,那基本上是要到能冻死人的时候才会发冬衣。现在最多是冻得人瑟瑟发抖,还不至于冻死。
于是,半夜三更,刚到子夜,羽九玄连下三道命令!第一道,骑兵,马蹄裹上厚棉布,保证马蹄踩到地上没有声音,悄悄地靠近居狼关城门,见机行事。至于见什么机,她派羽焦明下山,亲口向率领骑兵的副将传达。
朝城拉出来的骑兵,领骑兵的副将叫裴冲。
五千野战兵还在被窝中,紧急召集的哨声一响,全部起了,急急忙忙地穿好衣服,带上武器兵械,出来集合。这声势,把守护羽九玄的羽翎军也惊动了。没叫他们,很多人都悄悄地躲在帐篷里朝远处看,但隔着栅栏,只看到野战军集合,亮着火把,看不到别的。
羽九玄把她爹送来的御酒、带有荧光粉的颜料、画师、太卜司的祭祀都带到大军前,告诉他们,“此次出征,是胜是负,就看诸位的了。胜了,活下来的,连升三级!战死的,三倍抚恤!家中子弟有府学名额一个!”她拿起一坛子酒,说:“这酒,我爹送的。”她抬手朝太卜司的人示意,他们当即跳起了祭祀舞,唱起了祭祀歌谣。歌谣的内容是帝君和太女向天神祈求,请借予他们鬼神之力,夺取居狼关,又细数历代居狼王的种种恶行,祈祷上苍。
之前的少卜已经升任太卜,这次留亦。少卜的位置空着,随羽九玄出来的叫太祝,在没有少卜的情况下,他是二把手。
太祝唱完祭祀谣,拿起一坛子酒咣地一声砸到篝火中,那火势极旺的篝火顿时呼地一下子燃起大团火焰,拉起的火苗比原来高出一倍,惊得大家“哗”地一声。
太祝又对着那几箱颜料来了通祭仪感,又对着画师的脸和手摸了摸,传递个天神把力量赐给他,他又转赐给画师的意思。
画师收到天神赐予的力量,伏地叩首,行礼,开箱,取混有荧光粉的颜料,迅速往野战兵脸上糊颜料。
帝君的恶鬼像画得确实好,够吓人,可这么多人,画到天亮都画不完,于是太女要求就是有个血盆大口,脸涂绿就行了。画师们把颜料抹手上,往野战兵的脸上一抹,再拿朱砂笔在他们的嘴边画了一圈,顿时效果就是绿脸的恶鬼刚吃完人,嘴角还淌有血的效果。
野战兵看着画师们画的,大晚上的都吓出满身白毛汗,恨不得跟战友们远点。
这边画师给他们画鬼脸,那边羽九玄派人开户酒坛,拿大碗倒上,让他们每人喝一口,告诉他们喝完酒后有神助,打砍在身上不疼,风吹着不冷!
顿时,山顶大营跟流水线似的,这边画好脸,喝口酒,往跳伞台去,取出跳伞台旁边的帐篷,一箱箱地抬到跳伞台处,铺开,给野战兵装备上。他们身上连件甲衣都没有,只有御寒的衣物,身后背着降落伞,再带着随身携带的作战长刀!
准备好的人站在跳伞台上,拢共没跳几次伞,每次都有人意外身故,于是紧张!
旁边,一碗酒递过来,说,“天神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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