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张幺幺早已戒备,也绝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她不由愣住了,眼皮眨了眨,仿佛没听清一般,向来冷然的面孔竟然露出些许傻气。
“壮士……”柳幺儿同样被惊得不轻,声音都是飘着的,若此时她在人前,只怕早已红透了脸颊。
张幺幺半晌才反应过来,脸色同样发红,却是气的。她的手在水里紧握成拳,冷声道:“壮士何故要消遣我?”
“消遣?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消遣?”
“若不是,那今晚这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恐怕不行。”郁林肃突然转过身来,满是青胡茬的脸上有一双带笑的眼,那眼这会儿却露出猎鹰一般叫人无处可藏的紧迫目光,他说:“不管报恩与否,我都看上你了,你往后只能是我的人。”
张幺幺唇瓣抿直:“原来壮士是如此霸道之人,可是你难道忘了,‘我’可是有夫之妇,难道你还想强夺别人的妻子不成?”
郁林肃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宋家小娘子自然是有夫之妇,可你不是从地府而来的恶鬼么?”
张幺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监视我?”
“你误会了,”郁林肃笑:“我只是回来报仇时偶然听见罢了。”
“是你误会了,那不过是我吓唬宋婆子的话。”
郁林肃又笑:“无妨,不管你是恶鬼,还是柳娘子,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先介绍下我自己,我叫郁林肃,今年二十四,京城人士,尚未婚配,家中略有薄产,暂时在厦县办些事情,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带你回京。”
张幺幺只觉这人笑得可恶至极,见他自顾自地安排一切,心中已是勃然大怒,可她反而放松自己靠向浴桶,眸光清冷,顿时睥睨之势,直视他道:“想必壮士来历不凡,因而习惯了控制别人,且听不进人言,若是如此,那我再和壮士你说一遍,我对你不感兴趣,更不会做你的人,若没有其他事,还请壮士离开吧。”
见她如此,郁林肃眸中愈发精光闪烁。
被他步步紧逼之下明明已怒极,偏偏在暴怒的关头冷静了下来,不被情绪左右。这样的女子,有胆气,有手段,又沉着冷静,如何是京中那些闺中娇花可比。
可他也知她此时的平静恐怕也掩盖着狂风暴雨,他毕竟是来找媳妇儿的,不是冤家,因而也不敢再逼,只笑道:“无妨,我此次来只是表明我的意愿和诚意,并不奢望你现在就答应,你自可先考虑考虑。”
说罢从腰间掏出一被皮革裹住的物件儿,放到一旁的柴堆上,道:“这是送给你的,我相信对你应该很有用,记得收好。”然后也不等她拒绝,便利落的翻身出去了。
他走得干脆,张幺幺却憋了口气无处发泄,只好闭上眼睛狠狠呼出几口,再睁开时,已然平静了许多。水早就冷了,张幺幺起身穿衣。
“姐姐,郁壮士一眼就能分辨出你我不是同一个人,看来他真的喜欢你……”柳幺儿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听着有些复杂。
张幺幺拿帕子绞头发,冷淡道:“那又如何,你以为男人的喜欢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些朝三暮四狗屁无用的东西。”
“可,郁壮士是不同的。”
“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同。”语气极为冷漠。
柳幺儿又不敢说话了。
张幺幺擦好了头发,正要出去,抬眼却看见他放的那东西,本不欲理会,可想了想,觉得放在这里到底不是个事,打算另找个地方放起来。
然才一入手,就发现里面似是一把刀。
她沉默一瞬,还是打开了皮革,就见一把黝黑的长匕赫然躺在中间。
张幺幺愣住了,眉心浅皱。
匕首入手沉重,黑色皮革做刀身。抽出匕身,足有她的小臂长,上面泛着浅黑的光芒,内敛深沉。刀刃只有两厘,很浅,但流光划过,它带出的风好似都是利的。尖端微微上翘,看起来不像普通匕首,倒更像是北方游牧民族爱用的弯刀,形似羊角,只不过比那小巧了许多。
简单一观,就知这是一把极好的匕首。且不管是刀鞘还是把手,上面都几乎被磨出了包浆,可见它的主人是极喜爱它的。
如今,却在她手里。
柳幺儿问:“张姐姐,郁壮士为何送你一把匕首?”
张幺幺也不懂,可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今日捡漏时被逼战之事,她虽灵活,但到底少了力量,如今有了这匕首,当真是如虎添翼,虽不至于杀人,但一般的争斗她却是不怕了。
她看着手里的匕首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收了起来。
等郁林肃回到三人暂住的地方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曹榭路宏两人正等着他。
他原本满脸笑容,但看清曹榭手上的信鸽时,便立时正了脸色,问道:“子晋来信了?”
曹榭忙道:“来了有一会儿了,您赶紧看看吧。”说着把信抽出来递给他。
郁林肃快速浏览一遍,末了将那信纸卷了,在烛火上点燃,道:“子晋到了,两日后发动攻击,要求我们在那之前掌握三岔口的地形。”
“三岔口?那南湾码头这里怎么办?”路宏道。
曹榭道:“南湾码头不过做停泊之用,三岔口才是从厦县通往云州的咽喉,且那里地势险要,两山之间架一水闸,水闸一关,便插翅难飞。”说着犹疑道:“爷,只怕就算弄清了三岔口的地形、排布以及海盗的兵力,若没人打开水闸,这一战也是极为艰难的。”
郁林肃一笑,漫不经心道:“所以,咱们的任务便是想办法打开三岔口的水闸。”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如此紧急,看来是没办法和她道别了。”
曹榭颇为无奈,只好转开头去,眼睛一瞟,却发现郁林肃身上的青钢匕竟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忙道:“爷,您的匕首呢?”那可是爷十八岁时夫人花费了大力气给他找来的生辰礼物,爷一直衷爱,尤其夫人去后,更是从不离身的,这会儿竟然没了,曹榭如何能不急。
谁知郁林肃却得意洋洋一笑:“被我当成聘礼送给我媳妇儿了。”
曹榭:……
所以,爷你是真的看上了一个面黄肌瘦称不出二两肉的乡下小妇人?
小妇人张幺幺上次打了一架,虽不曾伤到,但身体到底太过虚弱,第二日就浑身酸痛难忍,没办法,她只好歇息了一日,才又去了南湾码头。
但没想到的是,她刚来,竟又被上回那些女人给缠住了。
第10章 突袭
这天天气不是很好,已是五月,早就热了起来,今日更是闷热难受,远远的便见天边黑云压城,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雨。
南湾码头更是燥热难闻,张幺幺几乎是屏着呼吸做了登记,好在今日没人找她麻烦,之前有了些经验,这回上船也算轻松。
后面更是分得了打扫上层客舱的机会,运气实在不错。
拿了抹布水桶就迫不及待的和众人一般涌向船舱,找到她分得的房间,还是两间,她先进了其中一间,发现里面虽脏衣服杂物也不少,但比起底下的大通铺还是干净许多,味道也没那么难闻。
还是先到处搜捡了一遍,却只捡到了二两银,还是在床底下翻出来的。又去了另一间,到处都找遍了也只看到几本书,她看了看,是些消遣用的话本,与她毫无用处。
柳幺儿见此惊讶道:“张姐姐,你竟识字吗?”
“以前父亲教的。”说罢就将那几本书又扔了回去。柳幺儿愈发觉得她高不可攀。
今日收获实在差强人意,张幺幺有些无奈,却也只好打起精神开始清扫。然她才拿起麻布就觉门口一暗,抬头看去,就见上回那高壮女人领着两人堵住了门。
“小娘皮,昨儿等了一日不见你来,还以为你怕了。”上回她打了的那肥壮女子哼笑道,几人说着就走进屋子,将她的去路堵住。
柳幺儿担忧道:“张姐姐,这、这可怎么办啊?”
张幺幺没理会她,放下水桶,将灰扑扑的抹布拿在手里,甩了几圈凝成绳,勾唇一笑,对那女人道:“想必你就是冷姐了?”
冷姐冷冷地盯着她,沉声道:“知道还敢打我的人?”
南湾码头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优胜劣汰之下出现了很多团体和能人。冷姐就是一个。
她因长相粗陋身形高壮且力气大等原因打出了一番天地,跟在她身后混的也有二三十人,虽不算什么大团体,但也在南湾码头占据了一席之地。
一般人,甚至是男人都不愿与她正面相抗。
张幺幺嗤笑:“知道你又如何?你手下的猪猡先动手,我就不能还手?凭什么?就凭你长得丑,能唬人?”
冷姐左边的女人正是之前挨打的那个,闻言怒道:“贱人!竟敢骂我们大姐,找死!”
她和另一个女人便朝张幺幺扑上来,两张恶狠狠的脸刚到张幺幺身前三尺,张幺幺突然出手,手中抹布猛地横扫,只听‘啪啪’两声,两个女人一阵惨叫,捂着脸慌忙后退。
手拿下,两人右脸上都肿了一块,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狼狈,而这时张幺幺正慢悠悠的收回抹布,两人一时又惊又怒。